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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強打起精神,沖梁以藍擠出一個單薄的笑,說:「小飛……小飛去陪信念了。」

  梁以藍呆呆的,幾秒後點了點頭,她又看看剩下的幾個人,低聲說:「哦,哦。我記得,小飛和信念以前關係就很好……」

  好好的一頓飯,因為這個話題顯得沉重無比。

  飯後,喬北心送他們下樓,程望則留在樓上陪著梁以藍。

  時間還早,女人不想這麼早就去休息,她吃力地倚著窗台向下看。

  她有些恍惚,怎麼大家都到這個年紀了呢?一晃眼,年紀最大的都五十多歲了。

  她喃喃地說:「時間過得真快呀。怎麼就到這個年紀了呢?去年小飛還很健康的。」

  程望看著她,不知從何安慰。

  女人又說:「今年是小飛,也許明年就是我啦……」

  程望聽了很難受:「阿姨,別這麼說。」

  梁以藍卻沒有什麼痛楚或悲傷的神色,嘴角甚至還掛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用強求,也強求不來。」

  她像是對這些都看開了:「也不是非要長命百歲才算圓滿呀。該經歷的都經歷過了,我沒有遺憾,也不覺得辛苦。我只覺得快樂。」

  她甚至反過來安慰程望:「小望,不用覺得難過。最近這段日子,我老夢見心心他爸。」

  提到逝去已久的愛人,女人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甜蜜。

  「差不多了,到時候了……」

  程望離開時,梁以藍笑眯眯對他說:「小望,不喜歡他就拒絕。」

  喬北心很是無語:「媽。」

  梁以藍那幾句話讓程望很擔憂,剛走到樓下他就催促著喬北心快些回去。

  「阿姨最近身體怎麼樣?還好嗎?」

  喬北心站在原地,嘆了口氣,他說不出話,只能搖搖頭。

  「那……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

  喬北心還是搖頭。

  *

  這次之後,程望去探望梁以藍的次數勤了些。

  但沒過多久,梁以藍又一次住院了。

  這一次,她的狀況已經非常不好了。

  酷暑很快過去,琴市入了秋,又入了冬。

  梁以藍反覆出院又住院,很難說清這幾個月她在家的時間長,還是住在醫院的時間更多。

  到了十月份的時候,梁以藍已經病重到不能自理,一天之中罕有清醒的時間。

  老人們常說,冬天不好過。

  那一年冬天,琴市下了好幾場雪。都說瑞雪兆豐年,可瑞雪留不下一位病重的女人。

  梁以藍沒熬過那個冬天。

  十一月某個工作日的下午,程望接到了喬北心的電話。

  他看到來電人是喬北心的時候心跳已經開始加速——什麼樣的事情,會讓他在工作日的下午給自己打電話呢。

  程望抖著手,連按兩次屏幕,卻都沒能接通電話。

  他壓住自己的心臟,冷靜片刻,又一次按向屏幕——

  電話那邊聲音嘈雜,喬北心久久沒有開口,但程望能聽到他輕微的呼吸聲。

  程望跑出辦公室,找到一處附近最安靜的地方,靜靜等待喬北心開口。

  半晌,電話那端終於傳來了聲音。

  「……她走了。」

  *

  喪事辦得很簡單,再往上的老一輩也早就都不在了,喪事就遵從著女人生前的願望,簡單又低調。

  喬信念的戰友們幫忙操辦了後事。

  這些年他們送走了不少兄弟,現在,又不得不送走兄弟的遺孀。

  喬北心大概早已預料到會有這樣一天,整場白事中,他都顯得冷靜又沉默,只有手臂別著的黑箍無比刺眼。

  當初那個倔強但脆弱的男孩終於有所成長,他摸索著如何擔負起肩上的責任,也明白了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消化、自己處理。

  安置骨灰的那一天,喬北心婉言拒絕了其他人的陪同,只詢問了程望的意見:「能陪我一起去嗎?

  程望紅著眼眶,同意了。

  大約一年前,梁以藍曾經提起過這件事,喬北心按照她的意思,給父母提前買了一塊合葬的碑。

  一同放置進去的東西並不多,只有父母年少相戀時的往來信件。

  信紙早就發了黃,鋼筆字跡也隨著墨水的氧化變得模糊不清。

  喬北心一直忍著沒去翻看,總覺得不該打擾父母的愛情。

  只是到底還是難過,厚厚的一個信封放進去時,喬北心手一抖,信件散落一地。

  二十多年過去了,信紙變得脆脆的,他彎腰撿起,小心捏著裝回信封,不小心瞥見了某封信的內容。

  比起喬北心字跡的清秀,父親字體明顯更加灑脫大氣,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漢模樣。

  可這樣的男人,寫起情書來比誰都柔情。

  「吾妻以藍:調回內地的申請已經打好,我明日就去提交。邊境艱辛,但遠不及你我二人分別之苦。你離開了,我的心也一起離開了。」

  邊緣的字跡很模糊,紙張也凹凸不平。

  喬北心知道,這是被水打濕後的樣子。

  他草草翻過另外幾封,每封信的開頭都是同樣的四個字。

  吾妻以藍。

  喬北心沉默地把信封封好,放入盒子裡,準備蓋上時,被程望攔住了。

  他在口袋裡摸索著,掏出一支細長型的東西,塞到喬北心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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