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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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1

  七月, 正午的太陽像是一團火。

  姜言意寢殿裡擺了冰釜,裡面冰鎮了酸梅湯、綠豆湯、漉梨漿等御膳房秘制的解暑冷飲, 但一連喝了幾天難免膩味, 她現在一點食慾也沒有。

  冰塊融化後升起的白色霧氣倒是給殿內帶來幾絲沁涼,幾個小宮女便站在冰釜旁邊打扇子,把冰塊融化後的涼氣扇到她那邊。

  沉魚給姜言意捏著肩道:「宮裡的老人都說, 今年入冬時沒往年冷, 這一入夏,三伏天還沒到, 竟已熱成這般。」

  古話說心靜自然涼, 天氣悶熱弄得姜言意心裡也躁得慌, 哪裡還靜得下來。

  她在躺椅上翻了個身道:「這個時候若是有雪糕或冰激凌就好了。」

  「雪糕是糕點麼?娘娘若是想吃, 奴婢去御膳房問問可有御廚會做。」沉魚自動把雪糕理解為糕餅, 至於「冰激凌」, 她就不知道是何物了。

  姜言意仰面躺了一會兒,懶洋洋道:「怕是御膳房沒人會做。」

  沉魚滿懷期待問:「娘娘你會做嗎?」

  姜言意喪喪回了兩字:「不會。」

  她最拿手的是川菜和火鍋,許多養生的菜式都是在西州那會兒同李廚子和姚廚子學的。

  冰激凌和雪糕是指望不上了, 不過夏日另一種可口小吃——玫瑰冰粉小湯圓她會啊, 上輩子她準備開火鍋店那會兒, 還專門學了玫瑰冰粉小湯圓的製作方法, 打算夏日在自家火鍋店免費供應。

  到了這裡開火鍋店之所以沒供應玫瑰冰粉小湯圓, 主要還是這個時代夏日的冰委實是稀罕物,免費供應哪裡供應得起。

  饞蟲一上來, 成功把夏日的疲惰給趕了下去。

  姜言意去御膳房, 詢問總廚御膳房有沒有冰粉籽, 但總廚壓根沒聽說過那東西。

  後世做冰粉的冰粉籽,其實就是石花籽, 學名叫假酸漿籽罷了,在中醫上還是一味可全株入藥的草藥。

  姜言意讓御膳房的宮人去太醫院拿石花籽,自己則開始準備做玫瑰冰粉小湯圓的其他材料。

  為了不讓自己日後想吃還得親自動手,她直接讓御膳房幾位大廚在邊上看著。

  揉面搓小湯圓這一步姜言意只需要動動嘴,就有御膳房的廚子去做,能當上御廚,揉面手法之熟練勁道,做工精細繁瑣自是甩普通麵點師傅幾條街,姜言意只能感慨自己等會兒有口福了。

  廚技越往上走,帶來的已經不只是舌尖上的美味,還有視覺上炫技一般的享受。

  煮好的小湯圓白糯生香,大小勻稱,浮在滾水裡仿佛是一鍋珍珠,撈起來放進涼水裡冷卻片刻後,拌入醪糟放到冰釜里冰鎮著。

  玫瑰醬御膳房裡有現成的,無需熬製。

  小太監取來石花籽,姜言意讓人泡一小勺石灰粉,石灰是製作冰粉的凝固劑。

  搓冰粉前,她把石花籽洗乾淨,用蒸煮消毒過的棉布包裹起來繫緊,在涼開水裡泡上一小會兒後開始搓。

  石花籽產生黏液接觸空氣,冰粉成型後氣泡會比較多,姜言意搓石花籽時,就儘量把棉布包泡在水下搓的,這樣接觸不到空氣,冰粉成型后里邊沒多少氣泡。

  感覺到石花籽里已經搓不出黏液了,姜言意就停止了搓揉,若是把石花籽搓揉過度,會導致冰粉發黃。

  她將石灰石水澄清的部分倒出來,用乾淨棉布當過濾網,把澄澈的石灰水倒進石花漿里,靜置一個時辰,冰粉就完全凝固成型。

  等待的時間裡,姜言意還湊熱鬧瞧一位御廚做了拿手甜食「糖蒸酥酪」。

  這酥酪是用牛乳加糖小火煮沸後,放涼倒入米酒,再上蒸籠小火蒸一刻鐘而做成的,蒸好的酥酪還沒完全凝固,御廚放進冰釜中冰鎮,還炒了松子、杏仁碎、花生碎和白芝麻,說是吃時可以加這些輔料,口感更甚。

  這些輔料加進玫瑰冰粉小湯圓里也是好吃的,姜言意讓御廚多做了幾份,說一會兒給封朔送去。

  等冰粉凝固時,糖蒸酥酪也凝固得差不多了。

  姜言意挖幾勺冰粉,加入冷卻的紅糖水,紅糖冰粉本就是一種夏日消暑小吃,她又讓小太監砸了點碎冰放進碗底,這才舀入冰鎮的醪糟湯圓,往上邊鋪白芝麻,花生碎、松子、杏仁碎、玫瑰醬和西瓜粒。

  光是端著裝玫瑰冰粉小湯圓的碗都覺著涼悠悠的,吃進嘴裡滿身的暑氣似乎也跟著消了下去。

  冰粉配紅糖水有種說不出的甜味,西瓜的甘甜比起那股甜稍次些,卻十分解膩,炒過的芝麻和花生杏仁嚼起來滿口生香,冰涼軟糯的小湯圓十分有嚼勁,配上淡淡的玫瑰花香,就兩字:絕了!

  姜言意連挖了幾勺吃,愜意地眯起眼,吃完玫瑰冰粉小湯圓,她又去舀糖蒸酥酪,牛乳只是微微凝固,入口即化,濃郁的奶香充斥在舌尖,冰涼爽口,奶面上灑的杏仁花生、葡萄乾增添了層次口感,香甜酥脆。

  姜言意讓御膳房的人把玫瑰冰粉小湯圓和糖蒸酥酪都打包一份,她親自給封朔送去。

  如今朝堂剛步入正軌,百廢待興,封朔經常忙得飯都顧不上用。

  姜言意過去時,翰林院幾位大人正從御書房離去,見了她紛紛行了禮,不過神情有些異樣,行禮後便匆匆離去,姜言意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裡有了計較。

  她問御書房門前的侍者:「陛下可是動怒了?」

  侍者誠惶誠恐點了下頭:「奴是聽見陛下斥責幾位大人,但究竟是所為何事,奴就不得而知了。」

  姜言意點了下頭表示知曉,從沉魚手中接過食盒,道:「陛下許是正煩著,我一人進去罷。」

  沉魚也不敢在封朔心情不好的時候往他身邊湊,巴不得如此。

  姜言意拎著食盒進去,因為沒讓門口的侍者通報,她動作又放得十分輕,封朔在伏案處理奏章,還以為是添茶的內侍進來了,壓根沒抬頭。

  福喜本就是宮裡出生的,在封朔繼位後,成了大內總管。

  他見姜言意進來,正要同封朔說,姜言意便沖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福喜心領神會點點頭,在姜言意走近後,幫忙把食盒裡的東西一一取出來,放在案角,這才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封朔一直沒抬頭,還以為出去的是進來添茶的小太監,連看了數個時辰的奏疏,他有些疲乏揉了揉眉心,「福喜,茶。」

  御書房擺了冰釜,但他先前怒罵幾個翰林院大臣,為了給那幾個大臣留幾分顏面,屏退了在冰釜旁扇風的小太監才罵人的。

  現在冰釜的涼氣到不了這邊,他上朝穿的龍袍又嚴實,加上心底火氣大,只覺熱氣攻心,哪哪都不舒坦。

  姜言意把加了碎冰的玫瑰冰粉小湯圓推到他跟前,輕聲道:「暑氣重,陛下吃這個消消暑。」

  封朔這才發現站在邊上的是姜言意,他擰起的眉心舒展開來,微微側過身,放緩了語氣道:「你何時來的?」

  姜言意用湯匙把碗裡的冰粉和湯圓拌了拌,笑道:「才來。」

  她舀了一湯匙餵給封朔,封朔囫圇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滿心無處發泄的火氣似乎也隨著那股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裡的涼意消了下去。

  姜言意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叫你大動肝火?」

  封朔接過小碗,自己三兩口吃了個乾淨,道:「蜀州大旱,朝廷前兩年才修葺過的水庫竟然滴水未蓄,莊稼解不了旱,入秋後怕是顆粒無收。」

  他這麼一說,姜言意就明白他在憂慮什麼了,大宣朝連著打了兩年的仗,百姓四處逃難,根本沒種莊稼,今年若是碰上旱災,朝廷的糧倉在打仗時就耗得差不多了,也拿不出那麼多救濟的災糧。

  修葺水庫是項大工程,國庫怕是拿了大筆銀子讓工部的人去干此事,但修葺後的水庫竟然連兩年都沒到就又蓄不了水了,顯然是當初修葺水庫的人中飽私囊,吞了那筆錢,才導致水庫是這麼個豆腐渣工程。

  兩年前正好是封時衍上位之時,經歷過戰亂,封朔繼位後,六部的人早換了一批,現在便是追查起來,也是一筆爛帳。

  姜言意把糖蒸酥酪推到他跟前,「修葺水庫失職一事可稍緩,陛下不妨派人暗中徹查此事。解決蜀州大旱才是要緊的,不過天公若不降雨,咱們也別無他法,只能盡力挽回損失。衡州臨海多良田,今年求收後,陛下便征一批糧先送到蜀州以解燃眉之急。就算今年衡州米糧也產得不多,距離求收還有數月時間,咱們從關外大批買進米糧也是來得及的。」

  封朔拉近姜言意,把人抱坐在自己懷裡,輕輕蹭了蹭她的鬢角,笑道:「我這是娶了個謀士?」

  姜言意用手摸了摸他下巴處冒出來的青色胡茬兒,兩手圈住他脖子,靠在他懷裡道:「你是遼南王的時候就已經夠苦了,現在要處理的奏章比那時候還多,我心疼。」

  封朔輕撫著她白嫩的臉頰道:「朕是遼南王那會兒,管轄的不過禹、衡、西州三地罷了,現在要守的是整個大宣江山,自然得勤勉些。」

  他指尖從下頜劃到後頸,再一路往下,輕貼到了她後背。

  夏日的衣裙單薄,姜言意裡邊穿是一件梨花白的挑線束胸長裙,外罩一件滾雪紗衣,封朔大掌灼熱,只是這麼貼著,姜言意就有種後背那塊肌膚快被他手掌燙傷的錯覺。

  察覺到他的眼神已經暗了下來,都已經老夫老妻了,姜言意自然知曉他在想什麼。

  她沒有躲的意思,只把書案上那碗沁涼的糖蒸酥酪端起來,斜睨封朔一眼:「還吃麼?」

  封朔沒做答,放蕩挑了下眉,那神情里分明寫著「你餵我」。

  姜言意挖了一勺餵他。

  奶酪比起冰粉湯圓少了幾分爽口,封朔道:「還是方才那碗圓子消暑些。」

  說這話的時候,他一隻手已經繞到她胸前,從束胸里擠進去握住。姜言意現在嫁做人婦,梳髮髻時把頭髮全都盤了起來,露出修長的脖頸,這更方便了某人作亂。

  他薄唇貼近她後頸的雪嫩的肌膚,惡劣呼出一口氣,看著她因為癢意而瑟縮輕顫,再或輕或重地吮吻。

  姜言意微喘著道:「那我明日再給你做一碗送過來?」

  封朔「嗯」了一聲,他沒有解開她衣襟,而是在龍案遮掩下,把她的下裙推了上來,層層疊疊堆在她腰際。

  他一直讓姜言意捧著那枚盛糖蒸酥酪的小碗,甚至在她凌亂得幾乎要撐著龍案才能穩定身形時,劣性發作若即若離親吻著她的耳垂道:「餵我。」

  姜言意回過頭去看他,秋水般的眸子裡似蒙了一層霧氣。

  她好不容易挖了一勺酥酪顫顫巍巍要餵給他,他卻又突然發瘋了似的低下頭來吻她。

  最後那碗糖蒸酥酪被打翻在地,姜言意被抱去了後邊臨時休息的耳房。

  封朔起身時不小心撞倒一摞批完的奏摺,姜言意無意間掃了一眼,眸光忽變。

  落到地上攤開的那一本,恰好是朝臣諫言讓他選秀女擴充後宮的。

  雖然早有預料朝臣們會在此事上逼迫封朔,但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姜言意還是覺得有點突然。

  難怪那幾個翰林院的大臣見了她神色怪怪的。

  封朔大發脾氣,應該也有選秀的緣由在裡面了。

  自己嫁的是什麼人,姜言意再清楚不過。

  封朔既跟她保證過今後不會有別人,瞞著她不讓她知曉被翰林院大臣施壓的事,必然也是不給讓她煩心。

  這個人啊,老是背著她扛下所有。

  她突然反常,封朔就是個傻子也能察覺到不對勁兒。

  側躺著揉捏她的腰幫她按摩時,半開玩笑道:「阿意若是一直都像今日這般對為夫就好了。」

  姜言意累得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再動彈,只掀開眼皮看他一眼,說:「好啊。」

  這下封朔是半點旖旎心思都沒有了,他看了她一會兒,問:「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姜言意道:「不就是朝臣們以皇嗣為由逼你選秀麼,咱們有孩子了,那群老古板就沒話說了吧?」

  封朔只覺心口像是被什麼柔軟的東西填滿,他俯身在姜言意鬢角吻了吻:「傻姑娘,我不叫你知道這些,自是想好了應對的法子。你陪我困在了這九重宮闕,已是委屈了你,哪能再讓你受旁人的氣?便是三朝元老也不許。」

  這番話確實把姜言意感動到了,但感動只是一時的,當某人夜夜拿她今日的話當雞毛令箭為所欲為的時候,姜言意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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