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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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0 章

  姜言意把那張商賈們都按了手印的契書放到封朔跟前時, 封朔有些意外地揚了揚眉:「越來越本事了。」

  姜言意把下巴一抬,哼了聲:「銀子我給你弄到手了, 修建書塾的事就等你這邊了。」

  封朔放下那張契書, 道:「回頭我交給宋博州去辦。」

  宋博洲是西州錄事,謝知州倒台後,一直都是他在接管西州府衙, 修建書塾這些惠及民生的事, 自然也歸他管。

  姜言意道:「書塾建好後,我想在書院裡立一塊石碑, 把出錢修書院的商賈名字都刻上去。」

  此舉是在名聲上給商賈們一點甜頭, 凡事都得有張有弛。

  先前商會的人募集軍需, 隨後她就帶領商賈們一起做瓷窯的生意, 讓商賈們多多少少都賺了些銀子, 這次再提出捐款辦書塾, 商賈們反對才沒那麼激烈。

  已經有了在泗水城開如意樓的這顆甜棗,她再給一顆,不過是鐫刻個石碑的事, 就送了富商們一波糖衣炮彈, 何樂而不為?

  再者, 書塾修建起來了, 也有利於封朔在外的名聲。

  如今天下大亂, 別的州府百姓謀生都成問題,西州窮苦百姓家的孩子卻能免費上學堂, 商賈們也「自發」出資修建書塾, 聽起來怎麼都覺著西州好似一處世外桃源, 既可以吸引更多商賈把財富帶過來,又有利於封朔招賢納士。

  姜言意考慮的這些, 封朔自然也明白,他道:「都依你,名單上出資的商賈,今年的賦稅可減免一些。」

  官府出面給了好處,跟姜言意想方設法給府上們的好處不一樣,這是明擺著告訴富商們,響應官府制定的政令,官府也會在一些方面給他們優待。

  姜言意點點頭,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封朔看著她意味不明道:「這就走了?」

  姜言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走近幾步,擺出一個妖嬈的姿勢倚靠在他書案前,媚眼如絲問他:「不然呢?」

  封朔沒說話,卻突然一把將她扯進了懷裡,大手按著她後頸,讓她整顆腦袋都埋進了他胸膛。

  春寒料峭,西州冬末春初還時常雨雪霏霏,常人一身冬衣還不敢換下來,但封朔只著了件開春穿的錦袍,身形看起來挺拔而清瘦。

  姜言意毫無防備,一頭栽下去,唇上的口脂還印在了他交領處雪白的中衣上。

  封朔呼吸很平穩,但姜言意明顯感覺到他的心跳聲加快了。

  她反應過來剛想掙扎,就聽見門口傳來兩聲乾咳。

  緊跟著是邢堯的聲音:「太皇太妃聽說楚姑娘來府上了,讓楚姑娘過去坐坐。」

  封朔一手按著她後頸,下巴抵著姜言意的腦袋,嗓音聽不出喜怒:「知道了,你退下吧。」

  邢堯自知怕是撞破了主子的好事,正尷尬不已,得了這命令,趕緊退出去,還體貼帶上了房門。

  封朔鬆開手時,姜言意跟只鴕鳥似的手忙腳亂從他懷裡爬起來,臉紅得快滴血。

  果然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雖然現在讓邢堯誤會了他們,但瞧見封朔抱著她,還是比瞧見她倚坐在書案上對著封朔搔首弄姿好……

  封朔狹長的眸子染上點點笑意,睨著她道:「不繼續了?」

  姜言意又尷尬又抹不開臉面,只得揪了揪他手臂內側的軟肉泄恨。

  封朔皮糙肉厚,非但不覺得疼,反倒因她的窘樣笑出聲來。

  姜言意羞惱不已,轉身往外走:「我去看太皇太妃。」

  封朔合上手中的公文站起來:「正巧得閒,陪你一塊過去看看母妃。」

  他雪白的領口那個嫣紅的唇印格外矚目,姜言意道:「要不你換身衣服?」

  封朔只淡淡回了她一個字:「忙。」

  姜言意只得折回去,用手絹沾了些茶水把他領口的唇印擦掉,在此期間,封朔一直盯著她看。

  雖說是她站著,封朔坐著的,但封朔那目光,總讓姜言意覺得有股說不出的壓迫感,她嗔他一眼:「看什麼?」

  封朔嗓音懶洋洋的,略帶幾分痞氣:「看你啊。」

  「那你慢慢看。」姜言意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被他這句話撩起的漣漪,故作鎮定開口。

  擦乾淨那個唇印,她剛要收回手,卻被封朔一把攥住了皓腕,從手背看,她五指纖細白皙,嫩蔥根一般,甚至看不太清指節,只不過手心和指腹卻有些不太明顯的繭子。

  封朔輕輕摩挲了一下她手心的繭子,音色低沉得有點黏,說不出的性感,「怎麼弄的?」

  姜言意道:「練弩時磨的。」

  封朔做給他的那把弩雖小巧,但箭放出去,好幾次都震得她手心發麻,慢慢有了一層繭子,她用弩時才愈發嫻熟了,如今在二十步開外也能射中箭靶。

  封朔沒說話,盯著她的手細細端詳片刻,滾燙的吻才落在她手心,溫熱的唇貼在她掌心那層薄薄的繭子處久久未動,「疼嗎?」

  「沒磨出繭子的時候疼,繭子起來了,就不痛了……唔……」姜言意正說著話,不妨低呼一聲。

  封朔在她掌心重重吻了一下,濕熱的吻一路流連至她指尖,含住。

  他閉著眼,纖長的睫羽垂在眼瞼處,明明那麼清冷的一個人,吮吻她指尖時,虔誠又帶著點理智快束縛不住欲望的侵略意味。

  姜言意被他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他似乎知道她發作的臨界點,在她要用力抽回手時,就率先放開了,幽深的鳳眸平靜得令人心悸,好似山雨欲來,道:「走吧,去看母妃。」

  若不是他音色依舊磁性得有些發黏,單這副清冷正經的神態,姜言意都要懷疑剛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錯覺。

  ***

  二人到明檀院時,伺候太皇太妃的婢子才說太皇太妃在小廚房,說是想親自做些點心。

  姜言意先前在明檀院的小廚房做過糕點,自是前去幫忙,封朔是個忙人,人雖來了明檀院,可還是不斷有要緊的信件送到他手上來,他便在暖閣里抽空處理這些信件。

  太皇太妃今日沒穿華服,為了方便和面,寬大的袖子高高撩起,又用系帶固定住。

  瞧見姜言意,太皇太妃笑吟吟道:「瞧瞧,我先前就說你這孩子得多來府上坐坐,你一來衍奴就有空來看我這老婆子,你不來,他公務就繁忙得緊。」

  姜言意被太皇太妃打趣得不知怎麼回話,好在太皇太妃很快就自己揭過了這個話題:「人老了,手腳沒從前靈活,做個點心,忙活了半天還沒出鍋。」

  姜言意用系帶綁好袖子後過去幫忙:「這些活兒都是熟能生巧,您長久沒做過,生疏罷了,這是打算做什麼點心?」

  太皇太妃道:「福喜說衍奴近日胃口不佳,他幼時喜食荷月酥,哀家打算給他做些,那孩子肩上擔子重,近日都瘦了。」

  姜言意想起郭大嬸走前讓自己帶過來的那盅鯽魚湯,良心突然痛了一下。

  她道:「這道點心我不曾學過,您到邊上指點,我來做。」

  太皇太妃道:「廚房腌臢,可別糟蹋了你這一身好衣裳。」

  姜言意淨手已經開始和面:「不妨事。」

  太皇太妃也看出姜言意和面的姿勢比自己老道多了,終是讓開了位置。

  「面揉好了得加豚油起酥兩遍。」太皇太妃道。

  姜言意揉了兩下麵團,只覺這面似乎更自己平日用的不太一樣,揉起來格外服帖,道:「這麵粉上勁兒快。」

  一旁的廚娘笑道:「王府的麵粉是從南邊運過來的,往年進貢給宮裡的,也是禹州的麵粉。」

  既是進貢的東西,那肯定是樣樣拔尖的。

  麵皮酥後,她在太皇太妃的指點下,用麻油、桂花、砂糖和金桔餅調製餡料。

  餡調好後太皇太妃嘗了嘗,點頭道:「味道正好,府上有年前醃製的青梅,可以再加點青梅進去。」

  下人很快找來青梅,剔去核兒搗碎後混進餡兒里。

  姜言意用酥皮包上餡兒,搓成橢球型,裝進盤子裡放進爐子烘烤。

  麵皮起酥兩遍,因為有豚油的緣故,烤熟後和面時交疊在一起的麵皮就分開了,掰開后里面是勻稱的褶子,一層挨著一層,好似蓮花瓣,中間的餡兒聞著有桂花的清香,還有一股橘皮獨有的怡人芳香。

  吃進嘴裡外酥里軟,咬開餡兒不僅是香,金桔和青梅的酸甜刺激著味蕾,直叫人食慾大增。

  太皇太妃還讓廚房的婆子煮了一鍋豆漿,荷月酥做好後,太皇太妃不僅讓婢子把荷月酥端去暖閣,連豆漿也備了三分,還往裡面加了不少砂糖。

  姜言意不嗜甜,以為太皇太妃是想讓她們喝豆漿,本想說自己那碗少加點糖,但又不好拂了太皇太妃的意,便沒作聲。

  幾人進暖閣時,封朔剛吩咐完邢堯什麼,他眉頭皺得緊緊的,似遇到了什麼麻煩事。

  邢堯面上也一片嚴峻,給姜言意和太皇太妃見過禮後便匆匆離去了。

  太皇太妃雖偶爾會發病,但清醒時還是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局,有些擔憂問封朔:「可是出什麼事了?」

  「而今這局面,哪天沒有事發生?」封朔輕描淡寫把話帶了過去,瞧見婢子放到桌上的點心,倒是微微一怔:「荷月酥?」

  那些瘡痍不堪的記憶湧上心頭,封朔神色未變,只是唇角微微抿緊了幾分。

  他七歲後就不被允許住太皇太妃宮殿裡,上太學後曾因觸怒先帝,被罰數日不許進食,責罰結束那一日,碰巧太皇太妃讓宮女給他送一盤荷月酥去,他狼吞虎咽吃完,當晚就因為飢餓太久又暴飲暴食腹痛不止,又吐又嘔,嘗盡了苦頭。

  後來太皇太妃問起,他怕惹得她傷心,只說自己當日吃完荷月酥,是因為喜歡。

  太皇太妃見封朔還認得荷月酥,眼底有些許歡喜,也有苦澀:「母后好些年沒做過這東西了,還是楚家丫頭手巧,我只提點幾句,她就知道怎麼做,你嘗嘗。」

  三碗豆漿被婢子分別放到了姜言意、封朔和太皇太妃跟前。

  姜言意正尋思著這豆漿莫不是得搭配著荷月酥吃,就見封朔已經用烏木象牙箸夾起一枚蠶蛹似的酥點,泡到了豆漿里,片刻後才夾起來吃掉。

  他似乎心緒不佳,並沒有對這道點心表態。

  太皇太妃便笑著對姜言意道:「泡豆漿吃可比干吃還多幾分滋味,好孩子,你也吃吃看。」

  姜言意還是頭回瞧見宮廷點心是這麼個吃法,也好奇泡了一枚荷月酥到豆漿碗裡,泡軟了酥皮入口時,口感的確驚艷,酥皮變得香甜而綿軟,吃到餡兒時,裡面的酸在甜的對比下,更加回味無窮。

  姜言意誇讚道:「不愧是宮裡的點心,滋味果然好。」

  有了這開胃的點心,封朔用飯時的確比平日裡多用了半碗,只不過他一直心事重重的。

  太皇太妃以為他是在煩擾軍中的事,留她們用完飯,便叫封朔去書房處理他自己的事,也讓姜言意得空多去府上坐坐,姜言意自是滿口應下。

  她同封朔一前一後離開明檀院,行至垂花門處時,發現封朔負手站在門邊,似在等她,姜言意提起裙擺,加快步子邁了過去。

  「怎麼了?」她問。

  封朔面上壓抑著一層薄怒:「池青和從皇陵裡帶出來的寶藏都被川西綠林的山匪扣下了,本王得親去川西一趟。」

  那波山匪比他預想中的還要厲害些,尤其是那山匪頭子,傳聞一根霸王槍使得是出神入化,朝廷前後派了好幾波前去剿匪的軍隊,將領都死於他長槍之下。

  池青的死活他不可能不管,皇陵寶藏關係到重騎的組建和往後的軍需,便是踏平川西綠林,他也得把東西奪回來。

  不過皇陵寶藏被找到了至今還是個秘密,池青帶人去尋寶時也是避人耳目的。

  他若帶大軍前去,不僅會打草驚蛇,還會讓各方勢力都注意到。所以此行只能帶一支精騎,還得秘密行軍,用最快的速度抵達川西。

  姜言意一聽他說池青和寶藏被山匪劫了,就知道大事不妙,也明白為何他一直面色不愉,忙道:「那你路上萬事小心,金絲軟甲記得穿上,護心鏡也帶著……」

  「言意。」封朔突然打斷她,明明之前神色還十分冷峻,在聽她說起這些時,神情又柔和了下來,他用粗糲的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臉。

  「嗯?」

  他不是第一次這麼稱呼自己,但姜言意總覺得今日這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似乎格外不一樣,她耳窩都因為他的聲線有些酥酥的。

  他指尖勾著她一縷碎發,輕輕幫她別到耳後,道:「別擔心,我還沒娶到你,捨不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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