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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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5 章

  姜言意前不久才經歷過撞馬車, 這次的暗箭雖讓她也受了驚嚇,反應過來後倒是十分冷靜。

  她往下邊的人群里看了一眼, 偽裝成普通百姓的楊岫和邴紹不動聲色向姜言意點了下頭, 按捺著沒動。

  先前姜言意姐弟險些被馬車撞倒,楊岫邴紹是楚昌平派來保護姜言意安全的,卻都不在場, 二人心中自責得很, 說什麼也要回姜言意身邊來做事。

  此番前來募捐,姜言意表面上只帶了霍蒹葭一人, 但楊岫邴紹都在暗地裡盯著的。

  富商們的護衛此時也趕上前來, 護著自家主子躲進了來福酒樓。

  安少夫人還沒經歷過這樣的兇險, 被丫鬟攙著站起來時, 腿軟得厲害, 臉色也一陣陣發白。

  她方才就坐在姜言意身旁, 那支箭射來的時候,她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是懵的, 現在心也跳得厲害, 仿佛是要從嗓子眼裡蹦出去。

  姜言意見她的丫鬟幾乎快扶不住她, 忙搭了一把手:「安少夫人可還好?」

  安少夫人手上冰涼, 她勉強沖姜言意點了下頭:「無礙的。」

  她只是個旁觀者都嚇成了這樣, 險些喪命於利箭之下的姜言意卻一臉從容,安少夫人心裡不由得對姜言意有了幾分敬佩之意, 能被遼南王看上的女子, 總有些過人之處的。

  今日換做任何一個世家貴女, 怕是都做不到像姜言意這般鎮定。

  姜言意扶著安少夫人進了徐掌柜單獨為她們準備的雅間,又對門口的侍者道:「去請個大夫來。」

  侍者忙出去請大夫。

  姜言意雖知道霍蒹葭武藝不錯, 但還是有些擔憂,也怕一些富商心懷鬼胎,藉此機會派人搶走募捐的銀票,安撫好安少夫人後,她便出門去尋徐掌柜。

  徐掌柜眼下正焦頭爛額,碰上姜言意,作揖作得都快跪到地上去了,猶如大難臨頭般道:「楚掌柜,今日這場意外,當真是飛來橫禍,王爺若是查起,還望楚掌柜替徐某說句話。」

  姜言意自然知道放冷箭的人不可能是徐掌柜安排的,她問:「募捐的銀票在何處?」

  都這個時候了,徐掌柜是萬不敢再貪圖這筆財的,忙道:「我鎖進了庫房裡,有不少小子看著,出不了意外。」

  姜言意卻道:「人心隔肚皮,今日募捐的錢財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若有人假扮賊人搶走銀票,這局面可得徐掌柜自己收拾。」

  能在胡家倒台後立馬坐上商會一把手的位置,徐掌柜也不是個蠢的,跟商賈們打交道多年了,誰是什麼德行他比姜言意更清楚,眼下被姜言意這麼一點,他也知道萬不可掉以輕心。

  又朝著姜言意深深作了一揖:「謝楚掌柜提點,楚掌柜大恩,徐某沒齒難忘。」

  囑咐完徐掌柜,姜言意轉身正要回雅間,就見方才出門去請大夫的侍者已經領著一位女醫往樓上去。

  都護府大街的藥堂就那麼幾家,坐堂的大夫姜言意也差不多都認得,上樓的女醫身形臃腫,姜言意對此人沒印象,想來那女醫也不是都護府大街附近的大夫,怎地這麼快就趕過來了?

  大抵是有了先前女游醫的教訓,女游醫又一直沒落網,據稱是她精通易容術,讓搜查的官兵也無從下手。

  姜言意現在看到女醫神經就緊繃。

  她去來福酒樓大堂轉了一圈,楊岫邴紹現扮做食客混在大堂,見姜言意下樓來後,就不動聲色跟著她繞去了後院。

  「東家,可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楊岫問。

  姜言意低聲道:「方才酒樓的侍者領了個女醫上樓去給安少夫人看診,我擔心她是前朝的方姓女醫。」

  姜言意說的女醫他們有注意到過,只不過那女醫身形臃腫,頭髮花白,顯然是個上了年紀的醫婆,酒樓又有女眷受驚了,二人這才沒多想,被姜言意這麼一說,便也警惕了起來。

  楊岫問:「這可如何是好?」

  姜言意道:「定然是衝著我來的,她要想救姜言惜,就不敢沖我下死手,先前那隻箭,或許是想引開蒹葭。」

  「安少夫人還在房裡,未免萬一我先上去,你們二人一會兒扮做酒樓的小二進來添茶水,看我眼色行事。」

  楊岫邴紹紛紛應是。

  姜言意這才轉身上樓。

  雅間裡,安少夫人坐在八仙桌旁讓頭髮花白的醫婆把脈。

  「少夫人受了驚嚇,好生靜養幾日便可,老身開個安神的方子,照著這方子抓藥吃上幾回就無礙了。」醫婆聲音出奇的慈祥平緩。

  安少夫人向她道了句多謝,又對姜言意道:「楚姑娘,你也讓這位女大夫把把脈吧。」

  姜言意在進屋前還不敢確定這醫婆是不是姓方的女游醫,但進屋後聞到她身上那股跟一般的大夫不太一樣的藥味,基本上就可以確定了。

  當廚子的旁的不行,嗅覺和味覺卻比旁人敏銳些。

  姜言意先前風寒刮痧,聞到過女游醫身上的藥味,跟這醫婆身上的如出一轍。

  未免女游醫察覺,姜言意裝作不知她身份的樣子道:「那支箭沒傷到我,倒是城東那邊又出了一樁縱馬傷人的命案,官府的人被耽擱在了那邊,不知何時才能過來。」

  她故意這麼說,是想讓女游醫放鬆警惕,畢竟官府的人來得晚些,她的機會就多些,不至於走極端拼個魚死網破。

  方芷易容後跟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無異,聽到官府的人會晚些過來,眼神微動。

  安少夫人心善,聽到臨近年關又出命案,難免唏噓一番。

  方芷在這時道:「我瞧著這位姑娘氣色不是很好,有陰虛火盛之態,老婆子行醫多年,醫術還是過關的,姑娘若是信得過老身,不妨讓老身替姑娘針灸一番?」

  姜言意心說她信得過就怪了,推脫道:「多謝大夫好意,出門在外不太方便,回頭我請您來府上診脈吧。」

  方芷貿然提出要針灸,姜言意這番婉拒也讓她找不出理由再開口。

  方芷只得笑著應是,她去收拾自己藥箱時,手摸向藥箱隔層里的迷煙竹筒。

  「客官,小的來給您添壺熱茶!」

  正在這時,楊岫拎著茶壺進門來,邴紹端著一盤糕點跟在他後邊,方芷已經摸到了迷煙竹筒,見這情形,又只得先把迷煙放下。

  姜言意不動聲色觀察著她,在楊岫邴紹把東西放到桌上時,給了他們一個動手的眼神。

  說時遲那時快,楊岫回身一個掃堂腿就將毫無防備的方芷掃到在地,在方芷反應過來之前,邴紹上前直接將她一雙手卸了,方芷慘痛出聲。

  安少夫人嚇得花容失色,從凳子上站起來,驚魂未定看向姜言意:「楚姑娘……這是……」

  姜言意見方芷被制服,也鬆了一口氣,道:「此人是官府緝拿的要犯!」

  邴紹將方芷臉上的人皮面具一扯,安少夫人看到一臉褶子的老太太瞬間變成了個一臉兇相的中年婦人,還被嚇得後退一步。

  官府的人很快趕了過來,安少夫人這才知道姜言意之前說的縱馬傷人只是騙那女醫的。

  姜言意本以為來的只是些官府的小嘍囉,到窗前一看,瞧見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臉肅冷的人,還愣了愣。

  他怎麼親自來了?

  一朵雪花悠悠從窗前飄落,長街兩側屋舍鱗次櫛比,檐上積了厚厚一層雪,道旁落光了的葉子的枯枝上結了冰霜,遠遠望著仿佛真如瓊枝玉樹一般。

  封朔一身戎甲,身形比松柏還筆挺幾分,面容肅冷,他比尋常戰馬還高了半頭的烏雲馬打著響鼻,呼出的熱氣在空氣里形成一道白霧。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封朔在馬背上抬眼朝這邊望來。

  紛飛的雪花多了起來,一大片一大片往下落,好不容易晴了半日,竟是又下雪了。

  姜言意看到封朔收回目光,從戰馬上翻身下去,似直接往酒樓這邊來了。

  她心口沒來由地快跳了幾下。

  酒樓里果然不出姜言意所料,有個富商瞧上了這場騷亂帶來的機會,找人假扮同夥搶商會募捐的銀票,好在徐掌柜經姜言意提點後,已將銀票換了地方。

  同徐掌柜交涉了解當時情況是府衙的宋錄事,封朔徑直上樓來尋姜言意。

  面相上安永元比封朔兇狠了不少,但安少夫人敢罰安永元跪搓衣板,卻不敢多看封朔一眼,從封朔進房門後她整個人就大氣不敢喘一聲。

  姜言意見狀,想著官府的人來了,可以由官府的人送安少夫人回去,安全上也有了保障,便讓安少夫人先回去。

  安少夫人求之不得,客套話都沒跟姜言意說幾句,帶著丫鬟就匆匆離去。

  姜言意哭笑不得,睨著封朔道:「瞧你把人嚇得。」

  顧忌著楊岫邴紹還在房裡,封朔沒做什麼出格的舉動,只看了姜言意一眼道:「怎就沒嚇到你?」

  這句話不像是在撩人,但姜言意就是莫名覺得臉熱,她趕緊說公事:「你瞧我幫你抓到了誰!」

  封朔挑眉往地上看去,他沒見過女游醫,但審完大牢里的前朝舊部,又讓畫師按著供詞畫過女游醫的畫像,結合那些特徵,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前朝皇后身邊的大宮女?」

  方芷狠狠呸了一聲:「亂臣賊子!我大齊的江山絕不是爾等鼠輩坐得穩的!」

  封朔冷笑:「坐得穩坐不穩,你大齊國也滅了十餘年了。」

  方芷臉色瞬間難看了下來。

  封朔吩咐在門口待命的邢堯:「把人帶走!」

  邢堯很快帶著侍衛進屋拖走了方芷,封朔看了還在房內的楊岫邴紹一眼。

  二人假裝沒看到他的眼神,垂著腦袋杵在屋內就是不肯走。

  封朔何許人也,自然能猜到這大概是楚昌平吩咐的,最終他只揉了揉姜言意的發頂:「回頭給你記功,但以後不許再冒險!」

  他是聽說有人放冷箭險些傷到姜言意才從西州大營趕過來的。

  姜言意心中高興,眉眼間都是笑意:「我募集的軍資粗算也有十五萬兩!」

  這個數目是封朔沒想到的,他頗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你拿刀子抵著人脖子逼他們捐的?」

  若不是顧忌楊岫邴紹二人還在屋內,姜言意很想掐著他胳膊上的肉狠狠擰上一圈。

  她咬牙切齒道:「才不是。」

  封朔看她跟只炸毛的貓似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罕見的溫柔,「走吧,本王親自送你回去。」

  姜言意怕霍蒹葭遇到什麼危險,讓邴紹去找人,她前腳才說完,後腳下樓就遇上了霍蒹葭。

  霍蒹葭手上還拿著那柄血淋淋的關公刀,距她一丈之內壓根沒人敢靠近,發現她往那邊走,圍觀的百姓就自動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但霍蒹葭垂頭喪氣的,一臉灰撲撲,仿佛是個自認倒霉的倒霉蛋。

  見了姜言意第一句話就是,「東家,我下刀太狠,忘記留活口了。」

  先前殺光了襲擊麵坊的人,姜言意說想要個活口,霍蒹葭就一直把這事記到了心上。

  姜言意沒料到她懊惱成這般竟只是因為這事,寬慰她:「沒事,已經抓到主謀了。」

  霍蒹葭一雙眼這才又亮了起來。

  得知主謀就是害死她爹的那個女游醫,霍蒹葭恨不得拎著大刀立馬去砍腦袋,姜言意給她說官府還得審訊女游醫,霍蒹葭悶突突道:「審完之後要砍腦袋就讓我去。」

  她轉身把關公刀還給來福酒樓的夥計,夥計接過大刀,看著上面還沒幹涸的血跡,一陣腿軟。

  ***

  女游醫入獄,軍資也籌到了一部分,姜言意只覺腦子裡那根繃了數日的弦一下子鬆了。

  她心情好就喜歡鑽廚房搗鼓,問霍蒹葭和秋葵她們想吃啥。

  霍蒹葭在麵坊頓頓啃饅頭下泡麵時,經常聽邴紹說姜言意做的柴鍋飯鍋巴是一絕,她過來許久了,還沒嘗過姜言意做的柴鍋飯,當即說要吃柴鍋飯。

  楊岫邴紹總不至於跟一個小姑娘爭,秋葵雖然更想吃臘腸煲飯,但霍蒹葭瘦瘦小小跟個豆丁似的,她不自覺就讓著她些,最終晚飯是柴鍋飯。

  冬種的嫩土豆和翠綠可人的豌豆用大油混合著香油下鍋一炒,土豆塊和豌豆上都裹了一層淡金色的油光,素菜和動物油結合,激發出的香味總是格外誘人。

  姜言意只放了些鹽,有些食材需要濃油赤醬,但柴鍋飯吃一個原汁原味才叫地道。炒入味後她往鍋里加了些水,讓底部的土豆和豌豆不至於被燒糊,再把煮至七成熟的米蓋上去,再沿著鍋邊淋上之前瀝米瀝出來的醇香米湯。

  米飯的香味幾乎全煮進了米湯里,用米湯燒柴鍋飯,出鍋後大米的香味會更加濃郁,烙出的鍋巴口味也更好,並且更容易粘連,畢竟米湯里澱粉含量頗高,只不過對火候的把控要求更高。

  為了搭配柴鍋飯,姜言意還燉了個排骨湯,湯里加了沙參、黃芪、當歸、茶樹菇這些藥用食材,排骨燉得軟爛,用筷子輕輕一碰就骨肉分離,肉質入口軟嫩,一點不柴,湯鮮香醇濃,溫養滋補。

  之前醃製的臘肉姜言意用老鹽菜配上蒜苗炒,還沒出鍋呢,一群人就被香味勾得受不了,守在廚房門口等著開飯。老鹽菜被臘肉爆炒出的油浸炒過後,別有一番風味,挑一箸老鹽菜扒飯,撐死了都還能再來半碗。

  霍蒹葭這頓飯吃得太飽,最後只能癱在火爐旁挺屍。

  郭大嬸傷了手,楊岫和邴紹非常自覺地承包了碗筷。

  難得有清閒的時候,姜言意在火爐旁給兩個小丫頭講話本子,霍蒹葭還時不時會應姜言意一聲,以前最喜歡聽姜言意講故事的秋葵倒是一門心思都放在了納鞋底上。

  姜言意光是看那鞋底子的大小,就知道她肯定是給羅鐵匠做的。

  想到年關一過,這傻丫頭就得嫁人了,姜言意竟突然有了點老母親般的傷感。

  她對秋葵道:「以後到了他那邊,他若是敢對你不好,一定要回來同我說,可別傻傻的受氣。」

  火爐子的乾柴噼里啪啦燃著,秋葵愣愣地抬起頭來看姜言意,眼眶慢慢紅了,點點頭說好。

  霍蒹葭捧著肚子艱難換了個姿勢,冷萌冷萌道:「他敢對你不好,我砍他腦袋!」

  這話成功嚇得秋葵扎到了手。

  她連忙道:「他對我挺好的,每次過來看我,都會給我買糖人或糖葫蘆。」

  霍蒹葭說:「我爹以前也給我買。」

  她覷了一眼秋葵用來納鞋底的粗布,問:「西州這麼冷,你納鞋底時鑲快羊皮進去保暖些。」

  她以前跟著她爹走南闖北的時候,來北方地界,她爹都會找人訂做一雙羊皮靴。想起往事,霍蒹葭眼底有些淡淡的傷感。

  秋葵手捏著針在鬢角拂了拂,才繼續下針:「鋪子裡都只賣整張的羊皮料子,我用不了那麼多。」

  用來做衣物的羊皮可不是直接從羊身上剝下來就成,還得經過許多道工序處理,被這麼一處理,價錢也翻了好幾倍。

  霍蒹葭聞言便道:「那羊皮捲軸反正沒用,你把它裁下來納鞋底吧。」

  她看向姜言意:「東家你覺得呢?」

  秋葵也眼巴巴看著姜言意。

  姜言意現在也全然沒對那羊皮捲軸抱任何希望了,道:「拿去用吧。」

  秋葵一聽,連忙歡天喜地去拿那羊皮捲軸,她比著羅鐵匠的尺碼用炭筆畫了個鞋樣子,拿起剪子就開始剪。

  姜言意失笑搖搖頭,正感慨之餘,用剪刀剪鞋樣子的秋葵突然驚奇道:「這是什麼?」

  姜言意回頭看她:「怎麼了?」

  秋葵拿著羊皮捲軸過來給姜言意看:「花花,裡面有東西!」

  姜言意看到羊皮捲軸最中間的地方因為剪開後露出來的隔層,愣住了。

  難怪池青他們捏著邊緣找隔層找不到,原來是在最中間。

  她取出隔層里兩塊巴掌大泛黃的的圖紙,借著火光細看,發現圖紙上確實是地圖,只不過字跡只有芝麻大小。

  現在外界都知道藏寶圖是假的,不再盯著西州這邊,結果藏寶圖居然是真的!

  姜言意心口怦怦直跳,如今封朔若是暗中派人去尋這寶藏,不僅不用擔心綠林搶奪,還能不動聲色把西州的軍防都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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