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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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6 章

  萬籟俱寂的黑夜, 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車轆滾動聲很是清晰。

  陸臨遠把姜言惜送到客棧後, 思及封朔一旦開始查自己, 那麼他名下的產業也瞞不住,他讓人帶姜言惜去房間後,吩咐客棧管事:「明日城門一開, 就讓客棧里丁家村的夥計帶她去丁家村避一避。」

  陸臨遠曾救了丁家村全村人, 村民們都記著陸臨遠的恩情,陸臨遠盤下這客棧當據點後, 為了防止別人安插眼線過來, 招夥計時就用了不少對他心懷感激的丁家村人。

  管事的點頭:「小人記下了。」

  陸臨遠茶水都來不及喝一口, 又往外走:「讓底下的人嘴巴嚴實些, 今夜我沒來過客棧。」

  管事的一一應下。

  他就要離開客棧時, 換了一身乾淨衣裙的姜言惜從樓上追下來:「陸哥哥, 今晚的事……是不是很棘手?」

  陸臨遠染了風寒,頭痛欲裂,只道:「我能解決。」

  他抬腳欲走, 卻又問了一句:「你確定救你的的那個人, 沒有交代你其他事或給你什麼東西, 只讓你離開?」

  姜言惜看著陸臨遠, 猶豫了一下, 還是搖頭:「她說人是她殺的,跟我無關, 讓我走。」

  陸臨遠看著姜言惜的眼神里比從前少了些什麼, 他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 點了下頭,道:「明早你先去鄉下躲一陣, 這家客棧也遲早會被查到。」

  姜言惜聽說客棧也會被查,終於意識到這事可能陸臨遠也沒法周旋,她手捏著衣角,猶豫著要不要把那「女子」給她的狼牙交給陸臨遠。

  但是還沒等她做出決定,陸臨遠就已經披上大氅往客棧外走去了,只留下一句:「言惜,既然換了身份,就隱姓埋名好好活著吧,只當從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大夢,如今醒了,便都忘了吧。」

  姜言惜怔在原地,她一時間竟也分不清,陸臨遠這話是讓她拋開從前的一切好好活的意思,還是讓她把他們二人曾經的種種也一併忘了。

  陸臨遠走到馬車前,才對追出來送他的管事道:「讓伺候她的婢子留心些,若是發現她身上有什麼關外的物件,不動聲色拿走便是。」

  管事的聽這一席話,明白了陸臨遠對姜言惜的態度,點了頭。

  嗓子裡眼裡嗆入一口寒風,陸臨遠咳嗽兩聲,上了馬車。

  他沒說下一個地名,青松也不敢擅作主張,問:「大人,咱們去哪兒?」

  陸臨遠把大氅全籠到了身上還是覺得冷,他閉目道:「去府衙。」

  青松一甩馬鞭,馬車再次駛向了了無邊夜色中。

  陸臨遠靠著車壁,只覺車廂里的寒氣全在往他骨子裡鑽,今日一邊查案一邊找姜言惜,他一雙棉靴早被雪水濕透了,現在冷意順著腳心一陣一陣往身上躥,冰冷徹骨。

  心口也像是堵了什麼,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悶得他發慌。

  他知道,姜言惜撒了謊。

  她說她喜歡他,是為了他才千里迢迢到的西州,卻又和上一世一樣,她寧願為了一個陌生人保守秘密,也不願相信他。

  這一天一夜馬不停蹄找她的擔憂,在這一刻都變得可笑起來,陸臨遠第一次開始問自己,用自己苦心經營這麼久的一切去保她,卻只換來她的謊言和防備,究竟值不值得。

  面對這份延續了兩輩子的感情,他已經竭盡所能去維護,可惜他們二人間還是已經有了看不見的裂痕。

  或許是這一世想做的太多,這一刻陸臨遠是真的感到疲憊了。

  他摸索著拿起車上的湯婆子,出來整整一天,湯婆子也是冷冰冰的,早沒了溫度。

  或許人心也是這般的吧,不管一開始有多熾熱,總有涼透的一刻。

  馬車忽而停下,駕車的小廝勒住韁繩,語氣裡帶著一絲顫意:「大……大人,前邊有一支鐵甲軍。」

  陸臨遠眼皮一顫,他沒料到會來得這般快。

  ***

  天一亮,客棧的管事就安排了馬車送姜言惜出城。

  跟隨她一道去丁家村的是一個在客棧後廚幫忙的年輕姑娘,原是丁家村一家農戶的女兒,死活要留在客棧做事,店裡做事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對陸臨遠有那麼點意思。

  因為客棧沒有丫鬟,昨夜便是她服侍的姜言惜。

  姜言惜下樓時,農戶女便沖管事的打了個眼色,意思是她昨夜沒從姜言惜換下來的衣物里找到什麼物件。

  她哪裡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全寫在臉上,姜言惜早防著她,值錢的東西都是貼身藏著的。

  姜言惜坐在客棧角落用朝食,客棧來來往往的人多,消息也多。

  姜言惜就著肉包子小口小口喝著米粥,聽到有一桌食客說起京城的事,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都說伴君如伴虎,那姜家好歹還出過一個嬪妃,怎的說下獄就下獄了?」

  「一個嬪算什麼,樊家女兒還當了皇貴妃呢,還不是說殺頭就殺頭了!」

  「樊家是造反,本就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姜家哪根樊家一樣?」

  「你們還不知吧,姜家跟楚家結了姻親,樊威和信陽王結盟後,當即決定把永州也打下來,據說是永州守將楚昌平擅離職守,戰事都逼到眼前了,主將不在,這還打什麼打,丟了永州,楚家舉家殺頭也不為過!誰知楚家人舉家逃出了京城,姜尚書還在城門處幫忙阻攔禁軍,姜家這獄入得不冤!不過這親家當得也真是夠意思了,反倒是楚家人怪沒良心的!」

  姜言惜聽到姜家所有人入獄,整顆心都涼了下來,她失手打翻粥碗卻也顧不上了,站起來質問說話的那人:「你從何處聽得的消息?」

  說話的食客莫名其妙被姜言惜一通吼,心下正不舒服,瞧見是個相貌不錯的年輕小娘子,才收斂了幾分怒氣,道:「西州城內還沒貼告示罷了,往南的州縣,朝廷在城門處都貼了告示,那楚家也是罪有應得,聽說家裡幾個孫子都被捉拿,正要押送回京受罰呢!」

  姜言惜不關心楚家人如何,她打斷食客的話,喝問:「姜尚書也入獄了?」

  食客覺得她頗有幾分瘋瘋癲癲的,先前對她那點好感也沒了,不耐煩道:「自然。」

  姜言惜跌坐回了凳子上,淚水決堤一般漫了出來。

  她怎麼也沒想到,姜尚書會入獄。

  而且一切還是因楚家而起!

  客棧管事的來催她上馬車出城時,姜言惜目光堅定道:「我不去丁家村了,我要回京城。」

  管事的嚇了一跳,他可不敢違背陸臨遠的命令,道:「姑娘,你莫要叫小人為難。」

  伺候姜言惜的農戶女從外邊進來,之前她對姜言惜的敵意尚且是收著的,此刻卻是直接寫在臉上了:「為了保你,公子昨天夜裡就被軍營的人帶走了,你還在作天作地作什麼?是嫌害他不夠?」

  農戶女也是剛從客棧的下人口中聽說,昨夜陸臨遠的小廝青松過來報信,陸臨遠被軍營的人帶走了,陸臨遠讓他們務必要在城門一開就送姜言惜走。

  姜言惜本就因姜尚書入獄的事亂了心神,此刻再聽她說陸臨遠被軍營的人帶走,更是嚇得手腳發涼。

  她撥開農戶女就往外跑:「我去官府自首,保陸哥哥出來!」

  管事的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氣得用手指著農戶女道:「事情搞砸了,有你好果子吃!」

  農戶女一臉委屈,更多的卻是憤懣。

  她雖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也明顯能感覺到,陸臨遠被抓走跟姜言惜脫不了干係。

  *****

  因為在店裡習慣了,姜言意今日起得有些晚,若不是洗漱時一旁的丫鬟提醒她,她怕是忘了早上還得去給楚老夫人請安。

  她草草收拾完畢,趕去老夫人院子裡,倒也沒誤了時辰。

  楚淑寶姐妹三人已經在那邊了,祖孫幾人在細說什麼,臉上都帶著笑意,時不時還有笑聲傳出來。

  看到姜言意,楚惠寶別提多高興,笑得比誰都甜。

  姜言意給楚老夫人行禮時,還有些迷惑,想著這小丫頭看到自己怎麼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等她一坐下,才聽楚惠寶揚眉吐氣一般道:「終於不是我每次最後一個來了。」

  楚老夫人和她兩個姐姐都忍俊不禁。

  楚老夫人點了點她額頭:「意丫頭還有早起的時候呢,你可是天天都那個時辰才起床。」

  楚惠寶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

  楚老夫人又拉著姜言意的手道:「在古董羹里忙壞了吧,多睡一陣再起來也不妨事的。」

  姜言意一陣心虛,沒好意思說自己是在店裡睡懶覺睡慣了。

  請完了安,祖孫幾人在老夫人這裡用了早膳,廚房的廚子熬了銀耳百合蓮子羹,火候和時辰都把控得不錯,銀耳熬得黏稠,吃進嘴裡甜滋滋的。

  蓮子去了芯,入口絲毫沒有苦味,百合和枸杞浮在銀耳羹上面,煞是好看。

  用完朝食,楚言歸回他自己院子裡看書,姜言意則被楚淑寶拉著去院子裡一起折寒梅,楚淑寶想用梅花瓣做胭脂。

  二人正折著花枝,隔著一道垂花門,忽聽見有僕婦在議論楚家舉家遷至西州的事。

  「怪不得這府上從京城過來的老僕防咱們防得跟什麼似的的,聽說是這府上的三爺,擅離職守,把永州拱手送給了反賊!楚家其餘人舉家從京城出逃的時候,跟他們結親的姜家還幫忙阻攔禁軍,結果只有楚家人逃出京城了,姜家人全被下獄!」

  「這也太不厚道了些!他們還有臉給姜家的兩個孩子改姓?要我說,姜家那兩個孩子也是白眼狼!」

  楚淑寶氣得扳斷了一大截梅花枝,快步繞過垂花門:「哪個刁奴敢在此嚼舌根?」

  兩個掃雪的僕婦被嚇了一跳,看著出現在垂花門處的楚淑寶和姜言意,眼神閃躲:「見過二位姑娘。」

  楚淑寶喝道:「你們方才在說什麼?」

  「這……老奴也是從外邊聽來的,大姑娘莫要動怒。」胖僕婦訕訕道。

  這兩個僕婦都是楚家到了西州之後才買來的下人,平日裡只負責做些粗活。

  楚淑寶氣笑了:「外邊聽來的?說些無憑無據的事,也不怕爛了嘴?」

  一名體型壯碩的胖僕婦哂笑道:「大姑娘,這可不是旁人空口杜撰來的,各處郡縣城門處都貼了告示呢,您堵得了老奴這一張嘴,還能把全天下人的嘴都給堵了?」

  楚淑寶被她陰陽怪氣的話氣得不輕,擼起袖子跟這老婦動手,被姜言意攔下了。

  楚淑寶破口大罵:「什麼東西!若不是姜敬安那個老匹夫故意拖延,我姑姑能死?這顛倒黑白的本事還真是叫我大開眼界!」

  被罵了個狗血噴頭的胖僕婦道:「這都是皇榜上寫的,大姑娘可別拿老奴撒氣。」

  她一說皇榜,姜言意第一反應是這消息是皇帝故意放出來的,就為了讓逃到西州來的姜言惜知道,姜尚書入獄了。

  但姜尚書對朝廷忠心,唯一的錯處約莫就是幫姜言惜假死出宮了。幫助妃嬪逃出宮的罪名宣揚出去,未免可笑了些,所以皇帝把污水潑到了楚家身上。

  反正楚家已經不可能再衷於他,把楚家說成不忠不義小人正和皇帝的意。

  姜言意心中一陣噁心。

  她沒像楚淑寶一樣被氣得罵人,只看著兩個僕婦道:「我楚家的事,還輪不到幾個賤仆說三道四,你們既敢以上犯上妄議主子,我也留不得你們!」

  身形乾瘦的僕婦顯然沒把姜言意說話的當回事:「表姑娘,咱們可都是老夫人買回來的人。」

  胖僕婦也抱著手臂道:「就楚家現在的名聲,還有誰願意來這府上做事?」

  這二人一唱一和的,明顯是覺得姜言意和楚淑寶都還個未出閣的姑娘,好拿捏。

  楚淑寶的確沒見過這麼噁心的嘴臉,恨不能扇她們幾十個巴掌才痛快,都快氣哭了。

  姜言意捏了捏楚淑寶的手,平靜看著兩個僕婦道:「祖母年邁,對府上的下人也寬厚,你們如今這是要蹬鼻子上臉,爬到主子頭上作威作福了?我倒要瞧瞧,沒了你們二位,我楚家是不是還真就買不到其他下人了!」

  姜言意很快喊了管家過來,讓府上的護院拖著兩個僕婦去外院,把府上新買來的其他僕婦也叫了過來。

  兩個僕婦哪裡見過這等架勢,慌了神,被護院架著一路哭爹喊娘地求饒:「二位姑娘,老奴再也不嘴碎了,求姑娘開恩吶!」

  姜言意沒理她們。

  把人叫到外院去處置,是擔心到時候她們嚷嚷起來,驚動了老夫人。

  這些新仆進府時雖然被敲打過,但外邊關於楚家的謠言傳得正盛,不殺雞儆猴給他們看看,保不齊以後還有嚼舌根的。

  楚昌平讓她這幾日住回楚家,本就是想讓她鎮住底下的人。

  但楚淑寶跟她在一塊,楚淑寶作為楚家嫡長女,更有立場來說這些,姜言意也不願落下個越俎代庖的名聲叫人嚼舌根,省得壞了姐妹間的關係。

  眼瞧著府上的下人都快聚齊了,她跟楚淑寶一番耳語,告訴楚淑寶接下來該怎麼做。

  楚淑寶雖跟劉氏學過管家,可還沒真正實踐過,猛然要在這麼多人跟前立威,還是有幾分怯場。

  姜言意小聲跟她說:「你儘管脾氣大些,這樣才能鎮住她們,不然以後少不得還有嚼舌根子的僕婦。」

  一想起那兩個僕婦說的混帳話,楚淑寶心底的火就躥上來了,她握緊粉拳:「我罵死她們!」

  楚家的下人見兩個僕婦被人壓著跪在雪地里,不免議論紛紛。

  姜言意給了管家一個眼神,管家出言讓下人們都安靜下來後。

  楚淑寶喝道:「你們都是我楚家買回來的家僕,這些日子,我楚家待你們如何,你們自己心中有數!這兩個吃裡扒外的東西,膽敢非議主子,我楚家絕對容不得!」

  「一人兩百個耳刮子,打爛了嘴發賣!再有犯者,絕不姑息!」

  很快就有護院按住兩個婆子,掄起大巴掌就開始掌嘴,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氣。

  兩個僕婦一開始還能忍,後面就禁不住慘叫了。

  「這大街上人人都在說,您也要挨個去掌嘴嗎?」胖僕婦臉腫得像個豬頭,想掙扎又掙不脫,痛得大聲嚷嚷。

  楚淑寶冷眼看著她:「旁人怎麼說我自是管不著,但你作為楚家的下人,一邊拿著楚家的月錢,一邊嘴巴不乾淨,和著是到我家來當祖宗的,我還得供著你二位不成?」

  這場殺雞敬猴很成功,楚家的下人都被敲打了一番,便是再聽到外面的什麼消息,也不敢再亂傳。

  楚淑寶發落了兩個僕婦,心口這股氣還是沒順徹底,又讓小廝去外邊打探關於楚家的消息,想聽聽外邊到底還能把事情傳得多離譜

  小廝出去一番,帶回來的卻是楚承茂和楚承柏被朝廷捉拿的消息。楚淑寶畢竟只是個還沒當過家的姑娘,一時間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哭倒在姜言意懷裡

  姜言意嚴令小廝不許把這消息傳到老夫人房裡去,又安慰楚淑寶:「舅舅已經帶人前去劫囚車了,表哥他們都能平安歸來的。」

  楚淑寶啜泣著問:「你一早就知道?」

  姜言意略微遲疑了一瞬,但還是點了頭,「舅舅是怕你們太過擔憂,才瞞著你們的。」

  楚淑寶抽噎了一下:「難怪前天夜裡我爹跟二叔喝了一宿的酒,他肯定也是在為這事愁。」

  姜言意輕拍楚淑寶的後背道:「承茂表哥他們被抓的事不能讓祖母知道。」

  民間的老話都說,越是上了歲數的人,每年過冬都是個坎兒,先前姜夫人的死,已經讓楚老夫人病了一場,若是再得知孫子有事,怕是又得急出病來,老人家的身體經不起這麼折騰。

  楚淑寶點點頭,儼然是把姜言意當成了主心骨,問:「那外邊那些流言怎麼辦?」

  姜言意嘆息道:「天底下那麼多張嘴,自是管不住的,謠言止於智者。」

  時間久了,這些議論聲自然就淡下去了,若是要立即蓋過那些謠言,除非發生一件更大的事,把百姓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姜言意是真沒法子。

  楚淑寶一番衡量,還是決定把兄長被抓的事情告訴劉氏,劉氏雖然小家子氣又眼皮子淺,但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拎得清。

  哭了一遭後,劉氏也知道現在楚家不能亂,她管家幾十年,不說管得有多好,可也沒出過大錯處,比起楚淑寶這個新手還是要老道得多,手把手教著楚淑寶怎麼管教下人。

  楚家上下都被整頓過了,如今固若鐵桶,姜言意總算放心了些。

  皇帝命人貼出來的告示明顯對楚家不利,而楚昌平離開永州,也是因為自己,姜言意決定去找封朔商量。

  她不知,此刻封朔也正集結了麾下猛將和幕僚們一同議事。

  幕僚們針對怎麼處置陸臨遠各執一詞,吵得臉紅脖子粗。

  「陸大學士乃當世大儒,新帝貶其官職,惹得天下多少儒生口誅筆伐?他的獨子若是死在西州,以陸大學士在儒生中的威望,只怕天下全是責罵王爺的文章,陸臨遠殺不得!殺不得啊!」

  「仗義多為屠狗輩,負心多為讀書人!幾篇儒生的文章還頂了天?陸臨遠包庇突厥細作,罪當通敵叛國,迄今拒不認罪,怎的殺不得?我要是陸老爺子,生出這樣的不肖子,我得親自提刀砍了他!」

  「莽夫之言!不足為辯!」

  「你……」

  幕僚和武將們還要繼續吵時,池青快步從外面走來,拱手道:「王爺,宋錄事那邊押送了一名女子過來,她自稱是昨晚被陸臨遠救走的人。」

  「會不會有詐?」

  「還是審問一番為妙。」

  幕僚們又七嘴八舌爭辯起來。

  坐在上方的封朔沉聲開口:「讓袁義去認人,看是不是昨晚逃走的女子。池青,你再去審陸臨遠,告訴他那女子自首了,審完二人對口供,看是否一致。」

  池青領命退下。

  封朔看著堂下眾幕僚,不想再聽他們吵怎麼處置陸臨遠的事,問:「楚家的事,你們以為該如何?」

  皇榜告示都貼到了西州城外,封朔沒讓西州城內貼那些告示,但流言如洪水,如今也壓不住了。

  楚昌平跟幕僚們打交道的時候比較少,但武將們基本上都是認可對方能力後,吃個酒聊得到一塊去,那就能把你當過命的弟兄。

  很快有武將為楚昌平說話:「那皇榜上分明是顛倒黑白!楚將軍一家人離京時,姜敬安分明是阻撓她們,怎還成了幫他們拖住禁軍?末將以為,是小皇帝見王爺您得了一員猛將,故意抹黑楚家的名聲!」

  有幕僚遲疑道:「永州失陷,楚昌平不在永州是真,這項罪名怎麼也洗脫不了,王爺將來若要舉事,麾下大將有棄城而逃的名聲,只怕不利於拉攏勢力。」

  這話一出來,立馬有武將反駁:「樊威和信陽王造反都不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楚將軍不願為朝廷效力罷了!還能被戳著脊梁骨罵?」

  他們不知楚家跟皇帝的仇怨來源於何處,只當是楚昌平一早就想投奔封朔,所以才大老遠的從永州遷到了西州,把京城一家老小都接過來,也是為了防止皇帝以其家人為質。

  封朔聽著幕僚和武將們的言論,並未做聲。

  他也在思考新帝走這一步棋的用意。

  發配世家女充當軍妓,新帝之前忌憚著自己這個污點,不敢輕舉妄動,但現在卻像是發了狂一般,仿佛根本不怕他這邊爆出他曾經做的事,亦或者……是為了達到更重要的目的,根本顧及不上了。

  封朔思襯半晌,沒能得出結果。

  但事關姜言意名節,他也不可能把姜言意曾被新帝罰去西州大營充妓一事抖出去。

  底下的幕僚們還在爭論。

  書房裡燃著炭盆子,開了軒窗透氣,時不時有冷風從窗口鑽進來,窗前蒼翠的松柏上落了厚厚一層積雪,許是落雪太多,松柏枝丫承受不住,往下一塌時抖落了不少碎雪。

  封朔似乎決定了什麼,眸子染上和夜幕一樣深沉的墨色:「楚昌平可為帥才。」

  這話說出來,屋中沒人反駁。

  將才易得,運籌帷幄的帥才難求。

  他沉聲道:「永州之戰,非是楚昌平擅離職守,而是他率舊部投奔了本王!」

  這話一出來,房中寂靜無聲。

  幕僚和大將們都愣了好一會兒,才狂喜問:「王爺這是要自己舉事!」

  封朔鳳眸輕抬:「有何不可?」

  早晚他都得反了朝廷,新帝想弄臭楚家的名聲,這樣他將來若是繼續重用楚昌平,也少不得被人詬病。他不如就此舉事,把新帝潑給楚家的污水給蓋過去。

  幕僚和大將們都欣喜若狂,跪地齊呼:「參見吾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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