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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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8 章

  因為店裡人手不夠, 每天還要忙古董羹的生意,方便麵和調料醬製作數量有限, 市場需求量又極大, 不止姜言意心焦,連姚廚子和郭大嬸都替她心焦起來,二人每天起早摸黑來她店裡幫忙。

  楊岫邴紹晚間也不回去了, 直接在前邊鋪子裡把板凳併攏, 底下鋪一層棉被,面上蓋一層棉被將就著睡。

  烤爐從原先的一個新增至五個還是不夠用。

  所有人都繃著一根弦, 這種感覺就像是明知道有一大塊金磚擺在眼前, 但是你搬不動它!

  店裡的收入來源還是鍋子占大頭, 姜言意心知方便麵想賺錢, 必須得是從零到整, 她們現在處在一個零售的階段, 每天累死累活做方便麵,但賺的錢其實還比不上專賣鍋子賺的。

  但如果方便麵後期可以批量生產,那將會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收入。

  畢竟吃得起鍋子的就那麼幾個人, 但吃得起方便麵的卻是普羅大眾。賣十塊麵餅賺的錢比不上賣一個鍋子賺的錢, 賣一百塊一千塊麵餅的錢還能比不上嗎。

  姜言意心知這事得徐徐圖之, 為了不讓店裡的人累垮, 她限定了每天制麵餅的數量, 讓楊岫邴紹去打聽城中有沒有專做「須面」的麵坊。這個時代的須面,就是後世的掛麵, 因為制面時需要晾曬, 麵條從木桿上垂下形似龍鬚而得名。

  姜言意打算跟麵坊合作生產方便麵, 在麵坊幹過的人,對和面的工藝都熟悉, 做方便麵的流程簡單,到時候若談得攏,她想借麵坊的場地和工人批量生產方便麵。

  只不過人一多,眼也雜,別人學藝跟風只是遲早的事,姜言意打算打造一個品牌效應出來。

  這樣到時候就算遍地都是賣方便麵的,有品牌效應在,主要的顧客群還是在她這裡。

  她原本還想做下飯醬,但光是做方便麵就已經累得不行,怕又打開了市場但後續供應跟不上,姜言意只得暫時擱置了這個想法。

  這幾天賣方便麵和調料油賺的銀錢瑣碎又雜亂,姜言意不太會用這古代的算盤,握著自製的炭筆算得兩眼昏花,好幾次算出來帳目對不上,愁得她直薅頭髮,有一次楚言歸見她一邊算帳一邊抓狂,便說閒著也是閒著,幫她對對帳目。

  姜言意只當是小孩好心,婉拒了幾次,楚言歸一再堅持,她才把帳本遞給他瞅瞅,本想讓他知難而退,誰料楚言歸一目十行看下去,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阿姐,你這裡算漏了一筆帳。」

  「這一處也對不上,上一頁還是一錢三,到這頁就變成一錢五了。」

  姜言意一臉懵逼:「是嗎,我瞅瞅。」

  她拿過帳本,發現楚言歸圈出來的地方真是有問題的,改正後仔細校對,再重新算下來,帳本跟進帳的銀子總算是吻合了。

  姜言意十分意外:「你珠算本領不錯啊。」

  楚言歸笑得露出一對小酒窩:「阿姐若是信得過我,以後店裡的帳我可以幫忙看著。」

  姜言意搖頭:「我正托人給你找夫子呢,等夫子一找到,你專心念書,店裡我自己忙得過來。」

  楚言歸見姜言意為了開店這麼辛苦,一直都想幫她做點什麼,聞言便道:「看帳也費不了我多少時間。」

  姜言意見他堅持,想了想道:「那以後碰上難算的帳目,我再找你看。」

  雖然只得了她這樣一句話,楚言歸還是很高興。

  *

  姜言意找來的泥瓦匠已經把她家院牆和封府西跨院打通了,改建立了一道垂花門。

  姜言意過去看了一眼,發現西跨院大變了樣。她救鸚鵡掉下牆頭去那會兒,西跨院裡除了一顆石榴樹,別的什麼植株也沒有,現在院子裡卻種了好幾樹紅梅,這顯然是封朔的手筆。

  屋子裡也是一早就被重新布置過的,裡面的家具大到桌椅板凳,小到胡毯抱枕都一應俱全,完全是可以直接住人的模樣。

  給她和楚言歸準備的房間很容易就能辨別出來。

  楚言歸的房間裡,分了里外兩間,楚言歸睡裡間,楚忠夜睡外間,方便照料楚言歸。

  約莫是考慮到他行動不便,床和書案是挨著的,案頭擺著文房四寶,那硯那筆,姜言意一個外行人都看得出絕非凡品。

  另一邊放著書櫥,滿滿當當全是書,她隨便翻看了幾本,發現這些書並不是隨意塞進書櫥里充數的,每一本都很適合楚言歸看,還有前人能者身負殘疾寫的詩集,全無半點頹唐,滿滿的鬥志。

  姜言意從前不知道被人放在心尖兒上寵是個什麼滋味,這一刻卻有些淚流滿面的衝動。

  以封朔的身份和家底,給一處宅子算不得什麼,但他卻對她親人的關心都細緻到了這份上。

  姐弟二人的房間都設在東廂,她的房間裡,封朔也放了一個小書櫥,把她之前看的那些講風俗人情、吃食的遊記全擺了過來。

  黃梨木的梳妝檯上,碩大一面銀鏡光亮鑒人,幾乎能照完她半身。台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胭脂水粉,首飾盒子裡的珠釵首飾也是琳琅滿目,籠箱裡應季的衣裳沒有十套也有八套,全是最時興的款式,每一件都是比著她的尺寸做的。

  沉香木書案上擺了文房四寶,還有一幅給她練字的字帖。姜言意翻開字帖,發現第一頁就寫了一行小字:每日練一頁字帖,不可惰怠。

  不知何時,她已經熟悉他的字跡,看著這行遒勁的瘦金體,她甚至能想像出他運筆時端得筆直的手腕,他看書寫字時神情總是很專注,下顎線繃得很緊,滿身清貴之氣。

  姜言意抬手撫過字帖上的字跡,嘴角揚起,眼中卻隱隱有了淚意。

  她這輩子何德何能,能得這樣一個人這般喜歡。

  *

  冬至這天,西跨院那邊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都收拾妥當了,姜言意決定搬過去住。

  秋葵死活要挨著姜言意的房間,不肯要西廂的大廂房,反而要了姜言意屋子旁邊的耳房,不過雖說是耳房,但也比她們之前住的房間大上不少,姜言意也就隨她去了。

  之前房間不夠,楊岫邴紹一直都是跟楚昌平的其他親衛住一起,後來又在鋪子裡用板凳打地鋪,現在院子夠大了,他們和郭大嬸都一道搬進來住。

  姜言意原先租的宅子,正好留著當庫房。

  說是搬家,但西跨院那邊什麼都有,她們原本的東西也不多,都是些床單被褥之類的,來回幾趟就搬完了。

  只不過院子大了好幾倍,掃雪就變得很累了,好在這差事不用姜言意和秋葵再去親自動手,楊岫邴紹就把活兒給包攬了。

  姜言意去廚房準備煮餃子。

  冬至吃餃子是古時便有的習俗,民間甚至還流傳著「冬至不端餃子碗,凍掉耳朵沒人管」的民諺。

  在姜言意原來生活的世界,餃子起源於東漢,為醫聖張仲景所創,因為主要是為了治療耳朵上的凍瘡所用,便稱「餃耳」,形狀也做成了半月形,好似耳朵一般。

  羊肉在冬季是最滋補的肉食了,姜言意打算做羊肉餃子,與之相配的素菜,最營養的莫過於胡蘿蔔①。

  做餃子皮自然也逃不脫和面這一步,蒸包子的麵團要講究軟,做麵條的則要稍硬,擀餃子皮的出於兩者之間,這個度要怎麼把握,就看廚子的了。

  不過有個小技巧,揉出來的麵團若是不夠勁道,可以適當加點鹽,提升麵團的韌性和筋度。

  做饅頭的白案師傅嘴邊就常掛著一句老話「鹼是骨頭鹽是筋」,小小一個麵團子,裡頭的學問也多得很。

  姜言意今晨揉的麵團勁道得恰到好處,不需要加鹽提筋度。

  餳面時,她就開始準備餡兒。

  如今郭大嬸住進來了,姜言意幹什麼都有人打下手,她和面時,郭大嬸就已經幫忙把羊肉餡剁好,豬肉餡兒也剁了一些,姜言意直接加調料就行。

  做羊肉餡的餃子,加點花椒水能有效去除羊肉的膻味,蔥姜、料酒、精鹽這些自是少不得的,為了增鮮,姜言意還淋了幾勺昨夜吊好的高湯,攪拌均勻後倒入香油到餡里鎖住水分。

  據說羊肉和豬肉按三七分做餡,煮出來的餃子味道會更好,姜言意也調了一碗混合肉餡兒。

  胡蘿蔔她去皮洗淨後切成小丁,怕有人不喜歡吃胡蘿蔔,姜言意特地勻了一些餡兒出來,才把胡蘿蔔丁混進了羊肉餡里。

  餳好的麵團遛條切成小段做成劑子,用擀麵杖擀成薄皮就能直接包餡兒,姜言意每次給麵皮里舀餡兒時,都是滿滿一大勺,包好的餃子褶子漂亮,肚子鼓鼓的,憨態可掬。

  秋葵生火把鍋里的水燒滾了,姜言意往鍋里放了些鹽,才下餃子,這樣煮出來的餃子不會粘連。

  蘸餃子的醬汁,很多人喜歡單用陳醋,不過姜言意更好辛辣的,趁著餃子在鍋里煮的時候,她找了兩個小碗,一個碗裡倒醋,一個碗裡則放了油潑茱萸辣子和拍碎的蒜蓉、陳醋。

  餃子一出鍋,肉香味就飄出廚房去了,姜言意讓秋葵喊大傢伙兒用飯,她則把三種口味的餃子各裝了一些,放進食盒裡送去封府。

  郭大嬸見狀,面上帶了些笑意。

  她和封朔的事還沒捅明,姜言意怕羞,便以答謝鄰里為由給封朔送去,順帶給成衣鋪子的陳娘子也送了一盤餃子。

  封府門前停了一輛馬車,姜言意猜測封朔或許在見客,便沒親自去見封朔,讓門房把餃子拿給封朔。

  回去時大家都還沒動筷,顯然是在等她,桌上還多了一盤鹵豬頭肉,是陳娘子的回禮。

  這頓冬至餃子宴,店裡的人聚在一起也是吃得其樂融融。

  一口咬破餃子皮,裡面的湯汁燙嘴卻鮮濃無比,不蘸醬都已經很美味。

  姜言意原本還擔心會有人不喜歡吃胡蘿蔔,結果明顯是她多慮了,加了胡蘿蔔餡兒的反而是最受歡迎的。

  楚言歸好幾次想沾辣醬,姜言意沒許。

  吃飯時,楊岫順帶把姜言意前些天交代給他的事說了一下,西州城做須面的麵坊還是有好幾處,他跟麵坊管事的都談過,結果不盡人意,甚至還有麵坊見到了方便麵的勢頭,大言不慚說要買斷她們制方便麵的方子。

  說起這些,楊岫也是一臉晦氣:「還有一家麵坊,死了老東家,少東家又是個賭鬼,欠了賭坊一屁股銀子。我去談生意的時候,連個管事的都沒。那少東家喝得爛醉如泥,說我們不如把他家的麵坊買下來得了。」

  他提這麼一嘴,姜言意還真動了心思,她抬起頭問:「盤下那家麵坊要多少銀子?」

  楊岫被姜言意問得一愣,答道:「少說也得要個三五百兩吧。」

  姜言意又問:「麵坊里制須面的老手都在?」

  楊岫有些犯難了:「這……我還沒打聽得這般細,回頭我再問問去。」

  姜言意點頭:「儘快。」

  她餘下的銀子,不管是擴張門店還是開分店,都只有穩賺不賠的份,把這些銀子拋到一家瀕臨倒閉的麵坊,是有些冒險。

  但姜言意很清楚,她古董羹店裡的生意已經穩定了,目前不需要花太多心思,但若是想在短時間內把古董羹店做大,這是不現實的,方方面面都存在限制。

  但方便麵不一樣,從市場需求角度來講,方便麵更受歡迎也更容易普及。

  從成本角度和技術角度來講,做方便麵成本相對較低,技術含量也比做鍋子低。麵坊若是做起來了,後面再開分店,會比古董羹開分店容易很多。

  哪怕做出來的口味比向後世工業生產出來的差些,但在沒有便利速食的古代,也已經夠了。

  她只是個廚子,倒騰不出讓食品保質保鮮的防腐劑,但她把店鋪開遍各個州府郡縣,照樣可以讓大宣朝的百姓都去買她的泡麵!

  古代還沒有加盟這樣的說法,不過之前來福酒樓什麼都照搬照學她的古董羹店,也給了姜言意不少啟發,模仿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古人在商品營銷這一塊,只是因為前人實踐得還不夠,不像後世人一樣,可以從各種商業競爭中學到技巧,所以才沒那麼多營銷策略。但他們也不笨,分得清走哪條路最容易獲利。

  她自己先做起來了,勢力足夠壯大,這時候拉人入伙,才能達到加盟的效果。之前來福古董羹像個跟屁蟲一樣,什麼都學她,之所以有恃無恐,就是因為她的古董羹店做得還不夠大,這種時候就算她主動找上門想合作,對方也看不上,甚至只想把她的店給吃下。

  方便麵帶來的利益,現在看起來很小,但推廣至整個大宣朝了,那就是她的主要經濟鏈,既能給她的火鍋店提供經濟支撐,又能為她的火鍋店開到別的地方打下基礎。

  「阿姐,餃子涼了。」

  「阿姐?」楚言歸叫了姜言意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怎麼了?」姜言意打斷自己腦中的構想,偏頭看向楚言歸。

  楚言歸道:「你碗裡的餃子涼了。」

  姜言意出神太久,她不好意思放下筷子,「我已經吃好了。」

  這些天楚言歸看她們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知道姜言意在憂慮什麼,他道:「阿姐,你想再開個大些的店鋪就開,錢的事你別擔心,我這裡有,之前離開楚家時,外祖母還偷偷給我塞了不少。」

  姜言意打斷他的話:「那些銀票你自個兒留著,以備不時之需,我店裡的銀子目前周轉得過來。其實若是想過平淡的日子,維持現狀就挺好,但我想試試,究竟能走多遠。」

  ***

  封府。

  姜言意送去的那一大盤餃子剛擺上桌,一位頭髮花白、衣衫襤褸的老者就拿了木箸夾起一個往嘴裡送。

  「誒!羊肉餡的!」老叟一咬就破出一口鮮美的湯汁來,他誇讚道:「這羊肉味兒地道!」

  他說話的功夫里,池青已經又夾了一個開吃。

  老叟氣得用筷子頭打了池青的手一記:「逆徒,一點都不尊師重道,你給我慢點下筷子!」

  池青腮幫子撐得鼓鼓的,不滿嘀咕:「哪有吃飯還要人讓著你的!」

  封朔看著兩人下筷子的速度,額角的青筋跳了跳,直接伸手端走那一盤餃子,放回食盒裡蓋住:「這盤有些冷了,廚房正在煮餃子,一會兒就能吃。」

  老叟察覺了點貓膩,眼瞅著那食盒上刻著姜記的徽印,想起在自己那裡訂酒的女娃說的地址也是姜記,他給了封朔一胳膊肘:「臭小子,這是那天那丫頭做的餃子?」

  封朔耳朵尖微微泛紅,裝作沒聽見老叟問的話,繃著臉一本正經說起公事:「信陽王和樊威結盟,斷了朝廷糧道,南邊平亂的軍隊怕是得就地向百姓征糧……」

  老叟不買帳,繼續問:「問你話呢,是不是?」

  封朔瞥老叟一眼:「你都知道了還問。」

  老叟嘖嘖兩聲搖頭:「徒弟大了不由師傅嘍,吃口徒媳做的餃子都不成。」

  封朔眉頭皺得緊緊的,嫌棄道:「在國子監時,你就教了本王半篇賦,也敢以尊師自居?」

  老叟梗著脖子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當了你半天的老師,再怎麼也是半輩子的尊師。」

  池青接話道:「王爺,那餃子裡有胡蘿蔔餡兒的,您不吃胡蘿蔔,屬下可以幫您解決了。」

  封朔:「……」

  這一對師徒真的不是餓死鬼投胎麼?

  池青慫的倒是快,見封朔面色不愉,很快就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

  只有老叟,不滿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直接起身離去:「我給那丫頭送酒去!」

  池青扭過脖子沖他喊:「隔壁古董羹店就是了,你自己進店點個羊肉鍋子吃,一會兒我就過來。」

  老叟寬慰了那麼一點,扭頭故意說給封朔聽:「可算是還有個有良心的。」

  封朔慢條斯理一抬眼皮:「你怎麼不問問他是過去幫你吃的,還是過去幫你結帳的。」

  老叟一臉驚嚇。

  池青厚臉皮嘿嘿一笑:「老頭兒別怕,咱們記公帳。」

  封朔額角的青筋又開始跳了,池青一臉無辜。

  等老叟一走,封朔便道:「他專程來看你的,你們師徒二人去好好聊聊吧。」

  池青視線往一旁的食盒上瞟,他怎麼覺得封朔是為了快些支開他吃餃子才這麼說的?

  封朔察覺了他的視線,寒著臉問:「你在看什麼?」

  池青反應飛快,張嘴就道:「屬下在想有一事當不當稟……」

  封朔懶得拆穿他,道:「稟。」

  「先前搜查突厥王子,陸臨遠似乎頗想立功,最近倒是突然沒動靜了,家裡還住進一名女子,深居簡出的,不知什麼來頭。」

  這是近日探子才查到的消息,池青正好想起這一茬兒便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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