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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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5 章

  回去時, 姜言意乘坐的是封朔的順風馬車。

  楊岫和邴紹因為沒有請柬,一直在府外等著, 好不容易等到姜言意出了韓府, 封朔說送姜言意一程,二人也只當是他看在楚昌平的份上,沒有多疑。

  上了馬車, 封朔問姜言意:「先前那全福太太跟你聊了些什麼?」

  主要是之前看到的姜言意那副欲言又止又頗為糾結的模樣, 讓他有些好奇聊天內容。

  他問起這個,姜言意兩條眉毛就又開始抽:「老太太口音太重, 我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我說話她又耳背, 也聽不清我講的話。」

  封朔嘴角輕輕扯出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

  原來她跟那老婆婆各說各話講了半天, 氣氛倒是出奇的融洽。

  從韓府倒都護府大街頗有一段距離, 封朔閉目養神, 姜言意聽見集市上各式各樣的叫賣聲, 則小心地把車簾掀開一條小縫往外看。

  他們路過的是一處專賣吃食的民坊,蒸籠掀開時那熱氣騰騰的白胖肉包子,草把子上似燃了火的糖葫蘆, 胖娘子在案板上剁切的燒雞, 糖藝師傅手上靈活捏出的精巧糖人兒……

  馬車緩緩駛過, 這些景象都跟鋪開的畫軸似的一幕幕在眼前展開, 姜言意痴痴地看著, 笑得眉眼彎彎。

  她喜歡做菜,也喜歡美食烹製時帶給給這人世間的煙火氣。

  馬車走過了美食坊, 姜言意念念不舍放下車帘子, 回頭時就見封朔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正用一種姜言意看不懂的神色盯著她。

  姜言意忙把車帘子捂嚴實了些:「是透風進來了嗎?」

  封朔搖頭,很快又閉上了眼。

  她貪戀美食坊那邊的人間煙火氣, 她不知,他的人間煙火只是她而已。

  姜言意不懂封朔明明看了她半天為何又不說話,但他繼續閉目養神了,她也沒再出聲,無聊地撥弄起車帘子下方綴著的流蘇。

  馬車陡然一震的時候,姜言意毫無防備險些被那股慣性甩出車廂,好在封朔及時一把攬住了她。

  鼻尖撞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曖昧是半點沒有,姜言意只覺眼冒金星,她用手摸了一把,還好沒流鼻血。

  「咻!」

  利箭從車窗射進來,封朔抱著姜言意就地一滾,避到了馬車窗戶旁邊,而他們方才呆的地方,數隻箭已經扎穿了馬車底。

  姜言意發現那支箭上帶著血跡,她顧不得自己此刻還被封朔半壓在地上的尷尬姿勢,扒拉著封朔的手臂努力伸長了脖子去看,果然在封朔右臂發現一道血跡。

  姜言意面上一慌,扭頭對他道:「你受傷了!」

  因為她努力揚起腦袋去看封朔手臂上的傷,本就跟封朔挨得極近,眼下再一轉頭,唇正好就印在了封朔臉上。

  溫熱的觸感讓姜言意呆若木雞。

  封朔也愣住了。

  四目相接,還是一上一下的尷尬姿勢。

  姜言意最先反應過來,她趕緊推開封朔一骨碌爬起來,用食指和拇指掩著唇瓣,磕磕絆絆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但她那情急之下的一推似乎碰到了封朔的傷口,他悶哼一聲道:「無事。」

  姜言意頓時更加手足無措了,她不知封朔右臂傷勢如何,但見衣袖染紅了一片,只怕是傷到了動脈,必須得用布條繫緊傷口上方止血才行。

  「你流血厲害,必須得先把傷口處理一下。」

  姜言意試著像以前電視劇或小說中的女主一樣,把自己裙擺撕下一截來當布帶用,但不知是她力氣太小還是這身衣裙質地太好,她使出吃奶勁兒都沒能撕破。

  她兩手扯著裙擺對上封朔疑惑的視線時,姜言意默默收回爪子,把裙擺捋平。

  瑪麗蘇古裝劇欺她!

  劇中的女主怕不是個金剛芭比才能一撕就把裙擺撕成布條。

  最終姜言意用自己的髮帶綁住了封朔傷口上方。

  還好她窮,買的髮帶也不是什麼花里胡哨卻不經用的布,粗蕁麻結實得能捆豬。

  封朔頭一回見給人包紮傷口不纏傷口處,反而把布條綁在傷口上方的,他沒好說姜言意綁的地方不對,只神色有些微妙的道:「綁得有點緊。」

  姜言意一臉認真地科普:「綁緊點才能止血,忍忍就好。」

  此時,馬車外傳來近搏的打鬥聲,還有箭矢不斷扎到馬車壁上發出的聲響。

  這輛馬車內壁是澆灌了鐵水的,箭射不穿,但那不間斷傳來的利箭破空聲還是讓姜言意提心弔膽。

  刺客人多勢眾,封朔前去吃喜酒帶的護衛不多,加上楊岫邴紹二人,圍在馬車四周也只能勉強讓刺客不得靠近。

  但一個戴著青鬼面具的人殺過進來後,封朔的護衛們明顯就落了下風,邢堯跟那人對上,好幾次都險些送命。

  青鬼面具人一腳踢在邢堯胸膛上,邢堯踉蹌著後退幾步才穩住身形,捂著胸口大駭不已,此人這一腳的力道了得,只怕也是個馬背上的將軍才對。

  他自詡身手不錯,此刻卻也深知不敵。

  主子身上的舊疾在嚴寒天氣痛如蟻噬,這等情況下若是跟此人對上……

  邢堯心中一凜,大喝一聲:「快護著主子走!」

  一名護衛奔過去趕車,卻輕而易舉就被青鬼面具人放倒在地。

  青鬼面具人嗤笑一聲:「人稱遼南王乃大宣戰神,我瞧著也不過是只縮頭烏龜!」

  馬車內,封朔似乎並沒把車外的廝殺放在眼中,聽著那挑釁的話,他還有心情問姜言意:「午間在韓府沒吃什麼東西,你一會兒回去了打算做什麼菜?」

  這是談吃什麼的時候麼?

  姜言意看著他手臂上的傷,腦子裡也不知怎麼,就想到了以形補形四字,她道:「做清燉豬肘子吧。」

  受傷了還是吃清淡些比較好,紅燒的口味重了點。

  「要燉多久?」

  「大半個時辰就能好。」

  封朔點頭:「一個時辰後吃豬肘子。」

  從這裡回都護府大街,用不了小半個時辰。

  說完這句,他撩起車簾就往外走。

  姜言意揪心喊了一聲:「你身上有傷!」

  封朔沒有多少血色的嘴淺淺勾起,眼底升騰起來的卻是無邊戾氣:「犬吠得本王心煩,得叫這野狗閉嘴才是。」

  邢堯見封朔出了馬車,也有些擔憂:「主子,您回車上吧,屬下能應付。」

  封朔吐出兩字:「退下。」

  對面的青鬼面具人見封朔面上帶著幾許病態的蒼白,著蟒袍滿身清貴,仿佛只是個病王爺,半點沒有沙場將軍的悍野,不由得嘲諷:「這副模樣還敢應戰,當真是不知死活!」

  封朔眸光平淡無波,淡淡道:「弓來。」

  邢堯趕緊遞上一張普通大弓。

  這張弓太輕,封朔拉弦時特意收著幾分力,不然弓怕是得直接折斷。

  「咻!」利箭帶著破空之聲射去。

  青鬼面具人連忙側身躲避,利箭擦著他耳際飛過,帶起的風速捲起了耳邊的鬢髮,箭鋒所過之處,落下幾絲斷髮。

  不等青鬼面具人站穩,第二支第三支箭也接踵而至,他每次都只能被迫擺出各種詭異姿勢險險躲過,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幾道口子,頭頂的發冠也被射掉了,披頭散髮,好不狼狽。

  放箭人仿佛是算準了他的反應速度,故意貓逗老鼠一般在戲耍他。

  這樣赤裸裸的羞辱可比言辭上的謾罵有力得多,鬼面人惱羞成怒,持劍直奔封朔而去:「受死吧!」

  封朔搭在弦上的最後一支箭也正好鬆了弓弦。

  利箭飛出去,鬼面人身形一矮,頭往後仰躲過這一箭,臉上的面具卻直接被劈成兩半,掉落在地。

  顯然封朔這一箭也沒打算要他的命。

  沒了面具遮掩,那張桀驁又滿是戾氣的臉孔,不是樊堯年是誰。

  樊堯年不蠢,他已經發現了不對勁兒,憑著封朔射出的這幾箭,哪裡像是拿不動兵刃的樣子。

  他是個再惜命不過的人,當即就決定撤,但此時封朔卻像是站不住了一般,後退一步靠著馬車才穩住身形,掩唇咳得撕心裂肺,面色也越發蒼白。

  顯然方才放那幾箭只是強弓弩末,他硬撐的。

  機會難得,一旦錯過這次,下次再想下手怕是他身邊的護衛就不止這麼幾個了。

  樊堯年心下一番衡量,一咬牙,拿著劍再次向著封朔殺來。

  其餘殺手們也跟著樊堯年再次發動進攻,邢堯忙帶著護衛們迎了上去,楊岫邴紹二人也去幫忙。

  姜言意見封朔咳嗽得這般厲害,右手因為方才拉弓使力,鮮血已經把他袖袍染紅了一大片,她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

  眼見樊堯年的劍就要抵達封朔面門,她也不知自己哪兒生出來的勇氣,拎起車廂里的小馬扎探出半個身子把手中的馬扎砸向了樊堯年。

  與此同時,封朔只微微一側身就躲過了樊堯年那一劍,並且一把抓住樊堯年持劍的手用力一折。

  骨節錯位的「咔嚓」聲響起,樊堯年手中的利劍落地,砸在他面門的馬扎也滾到了地上,樊堯年直被砸出兩股鼻血來。

  封朔回頭望馬車車廂內看了一眼,姜言意趕緊縮了縮脖子。

  樊堯年額頭的青筋因劇痛而凸起,他顧不得其他的,趁封朔不備想用藏在另一隻手裡的匕首行刺,封朔後腦勺卻長了雙眼睛似的,抓住他握匕首的胳膊反手一擰,骨節錯位的「咔嚓」聲再次響起。

  樊堯年慘叫出聲,怒喝:「你身有舊疾是假的!」

  寒風浸骨,封朔也咳嗽得更厲害,仿佛下一秒就要咳出血來,他道:「本王身有舊疾不假,是你太廢物了。」

  樊堯年氣得雙目充血,卻又奈何不了封朔。

  他一伏誅,餘下的刺客不成氣候,紛紛被封府趕來的鐵甲衛擒拿。

  封朔將樊堯年手腳都卸了,才吩咐邢堯:「綁回去。」

  樊堯年因劇痛而冷汗涔涔,嘴上卻絲毫不軟:「你最好此時就殺了我!」

  封朔瞥他一眼,對邢堯道:「用刑時只要人還在喘氣,便無須顧忌,勢必要問出突厥王子的下落。」

  說完這話他又一陣狠咳。

  邢堯抱拳:「屬下遵命,主子,您快回馬車。」

  封朔點點頭,一臉蒼白回了馬車,姜言意趕緊扶著他坐下,封朔卻順勢握住了她的手。

  「怎……怎麼了?」姜言意也不知怎麼回事,自己現在看著他,一說話就容易結巴。

  許是舊疾的原因,他手上有些涼,捏著她手腕時,姜言意只覺渾身一激靈。

  封朔一瞬不瞬盯著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方才那般兇險,為何要出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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