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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島外

  許甬離開了五聲島,從前只是偶爾有過這種想法,這是第一次付諸於實踐。現在,腳下已經不是五聲島那堅實的地面,而是浮在海上的鋼鐵。他被晃得厲害,第一次登船的新鮮感很快被隨之而來的不適壓制,他很沒形象地吐了一地,現在仍覺得噁心。

  「許先生,現在回頭看五聲島,我們的故鄉已經變得很小了。」

  一個穿著舊軍裝的中年男人出現在許甬身後,他是丁放的舊部,名叫李森。李森跟丁放一樣,擁有小山一樣的身軀,在海風中巋然不動。

  許甬聞言,站在甲板上眺望五聲島。他的故鄉,現在不過是茫茫大海中不起眼的一點,若不是因為知道那就是五聲島,他決不會注意到它的存在。那養育他幾十年的地方,第一次變得如此渺小,這是何等奇妙的感覺!

  忽然,他意識到自己正在遠離曾經安全溫暖的土地,踏上生死未卜的征途。熟悉的一切留在那不起眼的小島上,他的心好像被什麼牽動著,萬般難受而不知所謂,好像有什麼東西已經永遠留在那島上,再也不回去的感覺充斥他的內心。這種從未出現過的情感擊打著許甬的心,讓他暫時忘卻登船時的不適。

  「從前,你們不惜一切代價要除掉將軍,我們不惜一切代價要保護將軍。現在,我們卻在同一條船上。」

  李森面無表情地說,他口中的將軍指的是「丁放」,這一支丁放舊部一律尊稱丁放為「將軍」。

  「人活著,就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許甬淡淡道,他聯繫上丁放的舊部,是個絕佳的諷刺,但他又有什麼辦法?只能說,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李森說:「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可以選擇。如果將軍沒選這條路,五聲島再過一百年也還是老樣子。」

  許甬說:「丁放第一個打破了五聲島的秩序,單說這一點,我倒是佩服他的勇氣。」

  「對一個戰敗身亡的人來說,這是譏諷。」

  李森鼻子裡噴出氣來,他說:「你們都只看到最面上的東西。有誰想過,明明可以速戰速決,為什麼要拖拖拉拉打個幾年,還搞一出捲土重來的戲?」

  許甬看了一眼李森,確定李森不是在誆他,才思考起這話里的含義。對於那久拖不決的戰事,他不是沒有考慮過其中原因,有很多理由可以拿來解釋。再說了,戰場上千變萬化,戰場之外你死我活,許甬也就把原因歸於大家都能想到的事。李森這麼一說,似其中還有隱情。

  他掂量著這話,忽然意識到什麼,他眼神一凜,肅然道:「你是說,這裡面有見不得人的交易?」

  戰爭中各方因為彼此的利益而產生交易,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李森又能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陰謀?

  李森笑了,他很不屑地笑了出來,滿是鄙夷。他說:「有人放了一根長線,釣的是河源鄭氏領主的位置。」

  許甬立刻明白了,他頓時覺得整個人掉進了冰窟窿里。這場驚動整個五聲島的河源鄭氏內亂中,鄭氏嫡系幾乎都遭了難,只有明榕一家完整地保留著,還登上了道義的至高點,成為最有聲望的領主,摘得了最後的勝利果實。原來,明榕才是那個放長線釣大魚的人。這樣迂迴的手法,這樣的等待,不是常人可以做得到的。

  「像你們這種出身的人,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會覺得奇怪。」

  李森看著許甬,冷冷一笑,似乎對這種鬥爭早已明了。

  許甬並沒有因為對方的話感到不快,李森說的對,他出身於權貴之家,自幼對權力鬥爭耳濡目染,明榕所做之事,是在他理解範圍之內的。他和明榕有著類似的出身,可謂是同一類人,自然用不著對此大驚小怪。他感到心寒的,是另一件事。

  「丁放就那麼相信鄭明榕?」

  他冷冷問道,他不信丁放那樣的梟雄會輕信了明榕。

  說起這個,李森有所觸動,他說:「我不知道。對於這個計劃,知情人本來就少,做決策的時候就他們兩個,其餘的人要麼被蒙在鼓裡,要麼充當打手。」

  李森的話里有埋怨,他是丁放重要的心腹,手裡掌握著丁放的秘密,卻沒有辦法參與丁放與明森的交易,當然會心懷不滿。

  「丁放是被過河拆橋了?」

  丁放死的時候,正是明榕採摘勝利果實之時,這麼說不為過。

  李森默然,忽然一拳打在護欄上,發出悶悶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用一種近乎平靜的語氣說:「將軍意識到有這種可能,早做了準備,結果——」

  結果大家都知道,丁放在最後關頭被明榕之女從獲殺死,成為笑柄。

  「鄭明榕跟丁尚思,果然是夫妻!」

  他狠狠道,眼裡滿是憤怒。

  許甬忽然想起一件事,雖然有可能刺激到李森,他亦不能不問。

  「丁放真的是死在鄭從獲手裡?」

  李森聞言,忽然大笑起來,他說:「那個傻丫頭殺的最後一個人是她的親堂弟鄭從淩,可憐她竟為此莫須有的事上了回絞刑架,現在又進了精神病院,白讓人操心。」

  許甬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丁放出海那日,他安排的幾次刺殺行動一一被破解,從獲本是備選,卻成為「拔釘子小組」最後的希望。結果是,從獲果然不負眾望。鄭氏的態度令人心寒,「拔釘子小組」也為從獲的事盡過力。現在,有人告訴他這件事根本不是從獲做的,這要他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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