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生日
楚歡顏心內無奈苦笑，真想說自己其實並不是徐慧的女兒，可是，也懶得解釋，只輕聲應了一句：「原來是這樣。」
沈暮雲怕楚歡顏尷尬，忙說：「那些都是上輩的事兒了，不提了。」
楚歡顏感激地看一眼沈暮雲，若是可以還真想當她的外甥女，可惜，這輩子是不可能了，道：「沒什麼事兒，我先走了。」
徐慧見她要走，忙說：「我和你一起出去，歡顏。」
楚歡顏很久沒有看到媽對自己這麼親熱，依照以往的經驗，但凡媽對自己特別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遲疑了一下。
沈暮雲想起徐慧說她和楚歡顏最近有些矛盾，笑著說：「歡顏，你看媽媽對你多好。母女兩個哪有什麼深仇大恨？和媽媽一塊兒走吧。阿姨也不送你了。」
楚歡顏也不想在沈暮雲面前和徐慧顯得關係很緊張，只是內心嘆息了一聲。
她和徐慧不是普通小矛盾，而是——根本不是親母女。
想著，她點頭，走出病房。
徐慧也匆匆跟了出去。
兩人一路沉默，都沒出聲，直到進了電梯，安靜的環境中，電梯一路下行，徐慧才開口：「歡顏，你最近還好吧？」
「剛才是在蘇太太面前，多少要點兒面子，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您也不用裝的這麼客氣了。」楚歡顏一針見血。
「你怎麼能這麼說？咱們母女好歹也這麼久沒見了。」
「母女？」楚歡顏諷刺輕笑。
她並不認為徐慧會對自己有什麼母女情分。
就在她被媽騙回家為哥抵債的時候，就在那一紙DNA鑑定書攤在眼前的時候，她和楚家的緣分就絕了。
徐慧臉色黯了一下：「就算我們不是親生母女，沒有血緣關係，你到底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撫養長大的，也喊過我媽，我們這二十年的母女關係不是假的。歡顏，咱們也都這麼久沒聯繫了。你還在慪媽的氣嗎。」
楚歡顏不語，以前被楚家坑的經驗告訴自己，徐慧對自己的親近，都是有目的的。當上一次就夠了。
若不是人在電梯裡，她真想快點走。
徐慧見她冷若冰霜，又小心翼翼地試探：「現在，你也知道我和沈家的關係了。」
楚歡顏望她一眼，不知道她想說什麼，怎麼了，還想她誇她一聲厲害，竟然是沈川婚外出軌的私生女，沈暮雲的妹妹嗎？
「你阿姨那邊不知道你不是我的親骨肉，關於你身世的事，你也別在他們面前提起了。你看行嗎？一來，這事兒是咱們楚家的私密，實在說不出口，我不想你阿姨同情我，二來，對你也是有好處的，沈家在美術界的地位你也知道，你阿姨知道你是她的親外甥，沈家的外孫，以後肯定會大力扶持你，對你的事業有幫助，可一旦知道你和沈家沒血緣，指不定就不會那麼賣力了。」
楚歡顏一蹙眉：「這事我不會在沈暮雲那邊提起。不過，我不說的原因，不是為了和沈家拉近關係，讓沈暮雲幫我，而是沒必要。」
她的身世，無論如何不是件光彩的事。
她和徐慧都沒怎麼來往了，以後與沈暮雲一家也不可能來往太親近，對於外人，沒必要提起自己最隱私的事。
正好電梯門開了，楚歡顏跨出電梯。
徐慧見她要走，追上去將她喊住：「歡顏，等等。」
「還有什麼事嗎？」楚歡顏暫停腳步。
徐慧低聲試探：「聽說你阿姨最近常請你去蘇家做客，有時還留你吃飯，你經常出入蘇家，是嗎？剛聽你阿姨說，明天又幫你約見了一個美術界的大師，想讓你們認識認識。」
楚歡顏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眉一蹙。
徐慧將手上的一個拎袋遞過去：「這個是我今早剛做的手制點心，好吃，又乾淨，也不長胖，你們女孩子都愛吃的。既然你經常去蘇家，總不能每次兩手空空。這個，你明天可以去拿去，帶給你阿姨和表妹嘗嘗。」
楚歡顏一滯，媽不愛做家務，做別的不行，但做的手工糕點一向都很不錯，完全達到開店的水準，以前甚至還有不少街坊鄰居特地請她做。
可，現在她這麼幫自己是想幹什麼？還讓自己帶糕點去蘇家？
她並不認為是突然轉了性子。
「不用了。」楚歡顏沒有去接拎袋。
「怎麼能不用？媽這是在幫你做人。行了，我還要回家給你哥做飯，先回去了。」徐慧將袋子塞進她手裡，生怕她拒絕，轉身便走了。
——
徐慧給楚歡顏的點心，第二天楚歡顏自然是沒帶去蘇家。
這次徐慧的舉動，怪怪的，雖然她也一時沒法說出哪裡怪。
不但沒有將點心帶去蘇家，連自己都沒去，只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有事，去不了了，最近有事，也去不了蘇家了。
她根本不是徐慧的親生女兒，也不是沈家的人，不想占沈家的便宜，以沈暮雲外甥的身份來得任何好處。
電話里，沈暮雲聽她似乎想與蘇家保持距離，忙問：「怎麼了，歡顏，不會是有什麼事吧？」
「沒什麼，我最近是真的有點忙，所以來不了了。」楚歡顏又補充了一句，「謝謝蘇太太對我這麼好。」
可惜，她無福消受。
若是可以，她也希望沈暮雲是自己的親阿姨。
沈暮雲見她堅持，也不好強迫，無奈地放下電話。
蘇柔正在旁邊，看著媽和楚歡顏通完電話臉色便不大好看，不禁也蹙了蹙眉。
不就是楚歡顏不接受媽的幫助了麼，媽至於心情這麼差嗎？
什麼外甥女，不過是一個同父異母妹妹的女兒。說白了，還是外人。
犯得著對一個外人這麼上心嗎？
而且這個外人，還是取代姐姐嗎，搶走了靳梟哥哥的人……這是蘇柔最最想不通，無法接受楚歡顏的一點。
可，這話不能對著媽說。
從小受的家庭教育，讓蘇柔完全懂得如何當一個說話不得罪人，進退有度，父母眼裡的乖乖淑女，只放下IPAD，傾靠過去：「媽。算了。既然表姐不願意，就不要勉強她了。或許，她覺得漫畫圈與外公的那個圈子完全不一樣，不適應呢。其實你對她已經夠好了，該做的都做了，你畢竟只是她的阿姨，不是媽。」
沈暮雲嘆了口氣。
或許歡顏是沈家唯一繼承了父親繪畫基因的第三代，或許是是自己的親外甥女，又或許是憐惜同情那孩子明明天賦難得卻沒有得到妹妹的培養……她情不自禁的就是想對楚歡顏好點。
不過蘇柔說的也沒錯，她到底只是歡顏的阿姨，該做的也都做了。
「媽，再過幾天是我的生日，」蘇柔挽住她的手臂，為她轉移心情，「不如我找個度假村辦個party，邀請京城的一些老同學老朋友慶祝，順便也能給爸媽換換心情，好嗎？」
哦對，因為小纖的事，最近都忙昏了頭，不到一周就是柔柔的生日了。
歡顏是在柔柔前一天生的，也就說，歡顏那孩子的生日也要到了。
若是可以，沈暮雲真想讓兩個女孩一起過今年的生日，不過想起楚歡顏剛才在電話里的淡漠，估計說了也不會原因，也就罷了，拍拍小女兒的手：「隨便你，去安排吧。」
*
今年的生日快到了，可楚歡顏卻完全沒有準備慶祝的心思。
以前的生日，雖然楚家不當一回事，至少她能和水蘇蘇或者一些朋友慶祝。
可現在，她已經知道自己是徐慧撿來的棄嬰，也就是說，自己的生日可能根本不是那一天。
既然如此，似乎也沒什麼慶祝的必要了。
顧靳梟從日本回來後忙的不可開交，再加上軍隊那邊的事要打理，來檀香苑的時間屈指可數，即便每次來，也是深夜了，她都睡著了，再等第二天醒，他又離開了。
前幾天又飛去了一趟北歐去拜訪當地建築師，人還沒回來。
生日當天，凌晨剛過，楚歡顏便收到了水蘇蘇和莫默的恭賀生日簡訊。
她回了之後，水蘇蘇的簡訊又來了：「小妞，今年打算去哪慶祝啊？」
「算了這兩天沒時間，就不搞這一套了。生日嘛，年年都有。沒意思。」
水蘇蘇好久才回道：「歡顏，還是出來吃個飯慶祝一下吧，熱鬧熱鬧，心情也會開懷一點。」
楚歡顏知道水蘇蘇是怕自己因為婚禮延後的事心情不好：「我沒事。今年不想慶祝生日，是真的很忙，懶得搞這一套。」
「好啊，你這小氣鬼，虧你現在還是漫畫圈紅人了，想省這一餐啊。」
「是啊是啊，免得你這個吃貨能一餐把我吃回解放前。賺一點稿費辛苦錢我容易麼。」
兩人打趣著聊著天，不知不覺，困意來襲，楚歡顏抱著手機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她感覺身上痒痒的。
先是頭髮，又是臉頰，再伸展到脖子，最後是鎖骨……
「蘇蘇你幹什麼啊…」迷迷糊糊之間，她當還在和水蘇蘇聊天，夢囈了一句，卻覺得痒痒的感覺繼續蔓延，甚至快滑到鎖骨下方的隱秘柔軟部位，這才一個靈激，驚醒過來。
某人懸空俯臥在她身上，生生將她吻醒，看見她醒了，斜斜挑唇。
這男人不是飛北歐出差了嗎，不是做夢嗎？
不。
無緣無故的她絕對不會夢見他。
暗中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肉，疼，果然是真的。
面前真的是大活人。
「顧靳梟，你怎麼回了？」
「提早結束行程了。」
「為什麼？」楚歡顏一訝。
他將她手一牽，拉起來，將外套披在她身上。
楚歡顏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卻仿佛有種無形的力量，什麼都沒問，跟著他出了門。
公寓外，車子早已備好。
顧靳梟帶她上了車，一路奔馳，穿過城市街道，周圍越來越寧靜，最終在港口前停下。
上次遊艇聚會，她來過這裡，不過那天是大白天，此刻是深夜，萬籟俱靜，沉睡中的海洋在夜風的輕拂中，仿佛安靜的嬰兒。
幾艘大大小小的遊艇錯落有秩地泊在碼頭。
夜晚的海邊，與白天不同，別有一番風情。
她下了車，站在岸邊，深吸了一口摻雜海水鹹味的夜間新鮮空氣，正想轉身問他，眼前掠過幾道光，仿佛星辰閃爍了一下，深藍色昏暗的天際忽的明亮如白晝。
眼前，一艘曲線流暢的白色三層遊艇赫然顯示在視線中，艇身、甲板、船舷上繫著一串串珠子般的燈泡，此刻整個亮了起來，華彩四溢。
艇身上鐫刻著一串龍飛鳳舞的字母——
「huanyan」
是她的名字。
船艙內，走出一名膚色曬成古銅，體型健壯，一看便是經常做水上運動的外裔男子，似有歐洲血統，對著楚歡顏微微一笑，揮了揮手：
「Hi，楚小姐。」
「生日快樂。」
就在她還沒回過神，男人低沉聲音已經伴著呼吸，從她耳頸後面滑了過來，雙臂也順勢滑下去，從後面攬住她的腰身，將她鎖在懷裡。
所以他提前結束北歐那邊的工作回國，就是為了給自己慶生？
她呼吸凝住，沒有動彈，只縮在他臂彎中，半會兒才望著面前的遊艇：「這是……」
「歡顏號。你的生日禮物。遊艇登記在你的名下，使用權交易權盡數歸你。」又一抬眸，望一眼船上的男子：「Robert，今後是歡顏號的專屬船長。想去哪裡，通知他。他隨叫隨到。」
她一時講不出話來。
見她沒說話，他語氣沉了幾分，又帶著試探：「不喜歡？」
她吁口氣：「……不是不喜歡，只是這禮物，對於我來說，太不實用了吧。」
不過。就算她心裡再沒數，也很清楚，這艘遊艇的價值遠遠超過一般的豪車甚至她住的檀香苑。
京城上流圈的有錢人，玩的不只是名車，遊艇，才是真正身份地位的象徵。
這話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未免有些小家子氣了。
實用？對於奢華之家來說，實用這個詞，是最不用考慮的吧。
果然，他輕了語氣：「我送禮物，用不著實用。」
頓了一頓，「我是十八歲擁有屬於自己的第一艘遊艇，之後，每年會換一艘，我爸媽也有共同名字登記的遊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