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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十幾日前離了宮,一路舟車勞頓,三餐都是從簡。可有江儼在她身邊,十分清楚她的喜惡,能在有限的條件下讓她吃得最舒坦。

  如今江儼不在,這菜沒一樣合她口味的,大概是在她昏睡之時便早早做好了,此時已經放涼了。承熹也懶得抱怨,一口熱水一口涼菜,將就著填飽肚子。

  夜色沉沉,承熹無事可做,這人又不說離開房間,她只能幹坐著走神。容元綸卻從鏡台底下的抽屜里取出一副圍棋,「可有興致與我手談一局?」

  大約是因著住客棧的都是旅人,沒有下棋的好興致,這棋子棋盤都是新的。

  落了十幾個子,承熹便沒了興致,這人的棋藝實在是差,偏偏他還沒有自知之明,顰著眉冥思苦想,好半晌才能落下一子。

  承熹輕嘆口氣,噼啪落下一子,又吃掉他一小塊。

  容元綸不由苦笑,瞧見承熹臉上無甚表情,似乎也知她是在嫌棄自己的棋藝,忍不住想為自己辯解一二:「堂妹莫怪,我是個粗人,打小學得就是騎馬射箭,於這棋藝當真沒什麼興趣。」

  承熹淡淡瞥他一眼,心中腹誹:哼,江儼也騎馬射箭無一不精,他就會下棋,還看得懂曲譜吹得了笙,會做飯會暖床……

  暖意剛上了心頭,隨即又是一涼,此時江儼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她繃著嘴角不想說話,把棋子撿回棋盒中收好,坐在桌邊靜默不語。方才容元綸說他去年年底就到了京城,可他在京城呆了那麼久,到底做了什麼呢?

  她把三月份開始重潤上京以來的事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一點點理清了頭緒。

  今年三月重潤起頭說要去圍場遊獵,她和承昭便在圍場遇刺,重潤以身受重傷脫去了嫌疑;三月底重潤離京後,四月初的先蠶禮上又出了亂子,賊人原本是要抓她的,卻讓皓兒以身代過。

  隨後吏部賣官鬻爵的醜事被御史揭出,世家老臣與寒門勢如水火;後又是襄城地龍翻身,她離京來安撫百姓,剛到襄城就被人截了……

  樁樁件件,也不知哪件與重潤有關。

  短短一個時辰里,承熹好幾回看到有暗衛給容元綸傳口信,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承熹豎起耳朵仔細去聽,卻也聽不清他們說得是什麼。

  還有一回,她瞧見一隻通身灰毛的鳥兒撲稜稜落在窗子上,那鳥兒灰撲撲的,模樣一點都不起眼,一雙小豆眼滴溜溜地轉,仿佛十分機靈。

  承熹本以為是只野雀,還拿花生米逗它玩。容元綸卻上前將那鳥兒捉在了手中,從髒兮兮的鳥爪上解下一個小小的銅管,展開裡頭的紙卷仔細看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唇畔都有了笑意。

  那上頭到底寫了什麼呢?承熹往日極少好奇他人私事,只是此時等得坐立不安,總覺得江儼該追上來了。明知這消息是跟自己有關的,自然好奇得不行,可怎麼也拉不下面子去開口問他。

  容元綸瞧見她這副好奇的模樣,笑問:「堂妹可要聽聽?」

  承熹靜默片刻,點了點頭。

  「可是在等你那面首?」容元綸扯唇一笑:「若是如此,怕是要白費心思了,你那面首是追不上來的。」

  承熹面無表情瞥他一眼,闔眼不說話了。

  容元綸摸摸鼻子,心覺無趣,偏偏想引她說話,拖把椅子坐在她對面,「你可知為何他追不上來?」

  聽他這話,承熹緊抿了唇,心中一點點蔓上不祥之感:江儼和儀衛的馬都是千里名駒,便是行得再慢,也該比馬車快上許多,不該此時還沒追上來。

  除非他們已遇險……

  瞧見容元綸臉上礙眼的笑,仿佛真有這般的可能,承熹霎時臉色都白了一分。

  容元綸斂袖給她倒了杯熱茶,便把先前那喪儀隊改商隊給她說了。知道江儼無事,承熹好歹放下心來,「那又如何?」

  「他們沿著北城門一路追去,只會看到你的屍身。」臉上運籌帷幄的笑愈深,怕承熹聽不明白,又解釋說:「那女子和你容貌身量別無二致,身上的衣裳首飾都是在妓院裡換好的。即便是你爹娘來了,也瞧不出分毫不同。」

  他又兀自嘆了一聲:「你有所不知,要想出這法子,需得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那人可真是大才。」

  見承熹半信半疑,容元綸笑笑,不疾不徐地補上最後一句:「方才我收到密信,太子抱著一個女子回了府衙之中,隨後襄城南北兩城門都已放行,再沒有儀衛從南城門追出來。」

  跳躍的燭光下,他逆光的臉色竟顯得有些詭異,幽幽笑道:「你那弟弟和你放在心尖尖上的面首,已經把那女屍認成是你了。」

  聞言,承熹非但沒有震驚之色,顰著的眉反倒一點點舒展開了。

  容元綸瞧見她這幅模樣,頗為詫異不解,以為她是故作鎮定,冷聲哼笑:「堂妹果真好膽識。」

  「承昭興許認不出我。」承熹淺淺笑了,心中有了底氣,「江儼卻不會認錯。」

  「緣何如此說?我倒不信你那面首能有如此大的能耐!」

  「你既也說了他是我的面首。」瞧見他臉上玩味的笑,承熹有點微窘,卻仍是硬著頭皮說完了後半句:「若是連主子都認不出,我回去就休了他!」

  ☆、王府

  直到亥時的更聲響起,容元綸人卻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忙完了自己的私事,心中一動又把那副棋拿了出來,興致勃勃坐在她對面,「難得有如此空閒,堂妹再與我下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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