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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以前,荊徐即將開戰的前夕,赤華不忍百姓受難,曾順口問他:「白狐,能做些什麼?」

  這問題讓夏偃羞愧難當。他一介庶民,如何蚍蜉撼樹,對抗國家的意志?

  但如今他從生到死,從死到生,走了這一遭荊棘路,許多問題忽然便想通了:決定一個人能走多遠的,從來不是他的出身。

  他辭別母親,離開象台,開始召集舊部,徵募不服王化的流民。

  出乎他意料,從者如雲。

  白狐與部下「以少勝多」,聚殲徐國精英禁衛,間接促成宮變的消息,已經在徐國民間慢慢傳開——反正他們沒受通緝,這些光輝事跡不用藏著掖著。

  夏偃沒有帶兵的經驗。但他有著與生俱來的領袖品格。在象台臥病時,又時常聽赤華嘮叨些行軍打仗的時事。

  他將這些見聞整合於心,摸索著訓練,訓出一支前所未有的庶民軍隊。

  他附在赤華耳邊,得意地介紹:「……半數是大夏流民,還有荊、徐、隨、曾,過不下日子的窮苦人……我……我從徐宮裡順了點財物當軍餉,想必你們不會怪……」

  赤華驚喜微笑,剛想誇他,冷不防旁邊一人潑冷水。

  「但訓練得太少,軍紀太散。今日之勝,勝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勝在罔顧禮數、死纏爛打——我不是說這樣不好,但若景龍反應過來,再戰一次,你未必能占到便宜。」

  徐朔欠了夏偃一樁救命之恩,原本心情不佳,也拉不下面子感激涕零;但面對如此渙散的野路子「軍隊」,他還是忍不住評論了兩句。

  畢竟,自古以來諸侯們的軍隊都是從貴族中選拔。平民沒資格參軍作戰。

  夏偃這些人的行動方式,在徐朔看來,充其量算是打群架,打贏了全憑運氣。

  夏偃剛要開口反駁,赤華拉了拉他袖子。

  「兄長,相救之恩,我已代你向阿偃謝過了。」她笑盈盈的,撒謊不打草稿,「阿偃剛剛也跟我說,兵法陣法之類,以後得多跟你學——不過今天就算了。請你下令,找個地方安營紮寨,讓阿偃這些人好好休息一下,吃頓飽飯。」

  夏偃和徐朔互相看看,都覺得對方原來比想像中的厚道。

  徐朔點頭,輕輕拍拍夏偃肩膀:「你的人,我會重賞。今日辛苦你了。母親身體還好?」

  ……

  當晚,隊伍行至偃都城郊。已有徐國兵馬前來接應保護。

  甲光映月,戈矛射出寒光,風卷旗幟,左右飄揚。

  放眼遠望,只見道路平直,樹木青蔥,城牆垛口隱約可見。

  這支打著「偃」字旗號的隊伍,從王都一路磕磕絆絆的走來,終於有機會放鬆休整,好好睡上一覺。

  夏偃帶的這幾千庶民,給口飽飯就歡呼雀躍,更是難得飲酒,圍著篝火,南腔北調地唱著民間歌謠。

  ——君子陽陽,左執簧,右招我由房,其樂只且!

  ——君子陶陶,左執翿,右招我由敖,其樂只且!

  郊外田邊有小驛館。赤華在裡頭張羅「家宴」,請徐朔為尊,她跟夏偃對坐兩側,另邀三五心腹臣子,共同飲了幾杯醇酒。

  徐朔簡單介紹了一下夏偃身份。眾人得知夏偃跟徐朔是同母兄弟,人人敬他,不以他出身低賤為意。有幾人憐他出身孤苦,還有意提攜,讓「小君子以後常來宮廷,大家多親近」。

  但夏偃卻越來越坐不住。這些人說話,禮數太多,敬語一堆,讓他不自在。

  他偷偷和赤華換酒杯,每樣菜都不浪費地嘗一口,又將宴廳里的花樣布置研究了個遍,最後起身告罪,說自己不勝酒力,還是回去休息,免得出醜。

  赤華其實也覺無聊,當時就想跟在他後頭出去。徐朔暗暗橫她一眼。

  那意思很明顯:還女公子呢,這麼沉不住氣?讓人看笑話?

  她畢竟不願意「有辱國體」,硬著頭皮回位,又消磨許久時光,才得以脫身,回到為她準備的客房。

  她帶著倦意,洗掉一天勞累,去了濃妝,換了寢衣,上床臥了,侍婢熟睡在外間門口。

  沒多久,窗沿輕響,嗒嗒嗒,好像小雨敲窗。

  是夜晴朗無雲。

  赤華忽地睜眼,輕手輕腳,心照不宣地開窗探身。

  一雙健壯的手臂破窗而入,把她整個人抱了出去。

  60、第 60 章 ...

  赤華帶笑怒罵:「你去哪呀!還不放我下來——」

  還不敢大聲, 「哎,你——你身體還沒養好呢!別逞能……」

  夏偃抱她不夠, 手臂一抬, 故意顛簸沉浮, 嚇得她不敢吭聲, 死抓著著他的腰身不敢放。

  他躍到一片沒有星光的樹蔭下,才總算停了腳步。但仍舊把她舉得高高,雙臂微微鼓起流暢的肌肉。

  他沒吭聲,但眼裡滿是挑釁之色, 仿佛在說:「當然養好了!你看我像病人麼?」

  赤華哀告:「不像不像, 更勝從前。」

  這才雙腳落地,頭髮絲兒亂披在肩膀上。

  她伸手挽發,待要溫柔地責備一句,忽然左邊臉蛋一燙。

  讓他重重親了一口。姿態還不是太熟練,他做賊心虛地縮了回去。見她發愣,又捲土重來, 在她右邊臉蛋上也親一親,然後低頭傻笑。

  赤華連忙用袖子遮住臉,低聲斥道:「你膽子大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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