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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她是真的走了。沒再回來給他另一個驚喜。

  夏偃只能孤獨地蜷縮在牢房一角,眼睛追隨天窗下漏的光。把她送的袍子裹緊,嗅那上面的殘香。

  他做回白狐,像以往制定行動方案似的,理順思緒,一步步的制定計劃。

  荊侯尋寶心切,應當會立刻脅迫赤華出發。「將軍府」在大夏境內,荊侯絕不敢興師動眾的發兵越境,多半會派人扮成商隊之類,腳程不會太快。

  那麼七日後,他若順利出獄,該如何悄無聲息地找到並且追上她?

  若荊侯信守承諾,得到玉璧後放她走人,自然最好;

  若荊侯翻臉不認人,她身陷危險,他該如何救護,最為穩妥?

  還有最要緊的,等將她帶到安全之地——最好是留在大夏,那裡他人熟地熟——他一定要把那個吻討回來!

  他沉浸在腦海中的謀劃里。等思考告一段落,天光已滅,伸手不見五指,不知是深夜何時赫。

  喉頭乾渴,腸胃咕咕叫著抗議。已經一天水米未進了。

  夏偃也不客氣,衝著外面喊:「外面的都醒醒!給我拿酒拿肉來!」

  幾個牢子都懶惰,居然已經睡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越來越響。

  夏偃摸到地上一塊碎石,甩拋了出去。噹啷一聲脆響,石塊擊在柵欄外的牆上,反彈到陰影里,打出「哎喲」一聲悶哼。

  呼嚕聲停了那麼一小會兒,隨後又起起伏伏的響了起來。

  夏偃暗罵。省著力氣,不鬧了。

  *

  第二天,牢子們一個個醒了,除了巡視的時候瞪他,無人和他講話。

  更是無食也無水。

  夏偃暗自心驚。

  就算是在大夏最陰暗逼仄的土牢里,那些等待著死亡的重刑犯,一天一碗夾砂帶石的稀粥,也是能保證的。

  何況夏偃現在身為國家重犯,剋扣誰的口糧也不會剋扣他的。

  等到牢子再次光顧巡視,他留意到了他們幸災樂禍的眼神,看他像是看個已死的人。

  他迅速確認了一件事。

  陰險如荊侯,只答應赤華「不再動他」。

  可荊侯卻狡猾地沒告訴她,這次天牢七日游,原是包宿不包食的。

  *

  赤華坐在馬車裡,聽著外面單調的車輪響,心神不寧。

  荊侯給她安排了幾十個「護衛」,打扮成一個旅行的商隊。以國君的名義簽發了各種許可,在荊國境內當可暢通無阻。越境進入大夏,也應當不成問題。

  當然,顧忌到她的嬌弱體格,沒讓她跟著艱苦跋涉,而是令她扮成個富貴女眷,甚至給了她兩個粗使老嫗,照顧起居。她乘在馬車裡,只負責指路。

  給她捏造的身份,說是某個富商的小妻,帶著管家下人,去大夏投奔家主。

  其餘隨行之人,都是千遴萬選的禁衛精英,人人身藏銳器,耳聰目明,都扮成家丁腳夫之類。馬車裡別說一個赤華,就是載著個蝴蝶,也飛不出方圓五尺之地。

  當然,其中也不乏有認對這位車中美人有些別的想法。但也知道,這次任務關係重大,美貌女郎又是性子剛烈的,萬一惹出個尋死覓活,誤了正事,那就是撘上全家老小的命。這點邪心代價太重。

  赤華也知這一點,強迫自己放棄了修整儀容的習慣,每日隨意挽個頭髮,盛夏時節也裹著深衣,能不跟旁人說話,就絕不出聲。

  如此磕磕絆絆幾日,倒也相安無事。

  *

  大夏的地理風貌,赤華當然並不太熟悉。然而雍城外郊一個廢宅,還是很容易打聽出來的。

  她不敢胡亂指,卻也不願行太快。拿捏著分寸。

  十餘日過去了,隊伍也接近荊夏北部邊境。地平線上升起群山,田間的作物一里一換。市場上買東西時,時常也能找回到大夏的錢幣。

  但並沒有來自夏偃的燕子哨。

  赤華心中計算著里程。若一切順利,他早該追上了。

  替嫁之路上,他悄然無聲地伴在她身邊,直到她身陷危險,才冒冒失失的現身——還被她百般嫌棄,不止一次下逐客令。

  可現在,赤華反倒想念起那段有人陪伴的日子。身邊的陌生面孔,冷漠而令人生厭。

  二十日過去,燕子哨始終沒來。

  而隨著邊關臨近,赤華注意到,身邊的禁衛們偶爾會竊竊私語,餘光瞟著自己。她將目光轉過去時,他們又若無其事地散開。

  說沒貓膩,徐朔家那個三歲小公子都不會信。

  赤華找個機會,跟禁衛長搭話。

  「敢問將軍,等妾身尋到了東西……」

  禁衛長機敏精悍,據說武功千里挑一,外表卻頗世俗,扮成個管家,更顯油膩。

  他誇張地朝赤華一笑,仿佛知道她要問什麼似的,答道:「那當然是皆大歡喜,之後女郎想去哪兒,咱們大夥都不攔著,嘿嘿。」

  赤華抿嘴微笑,似有些難為情:「那、那君侯答應妾的百金報酬……」

  禁衛長一愣,油光鋥亮的腦門上,飛速地皺了個紋。

  他馬上又打哈哈:「哦,報酬啊,當然也不少你的,放心!一百金不是?」

  赤華點頭謝了,心中黑沉沉的裂開個口子。

  她跟荊侯根本沒談過什麼「報酬」。

  ……

  馬車忽然顛簸一下。外頭有人粗聲大氣地叫道:「都下車!都下車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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