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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危險」來臨之際,她毫不猶豫,用這樣生澀的動作保護他。

  他忽然伸手,輕輕按住赤華手腕。

  「你這樣持劍,容易脫手,也容易傷到自己。」

  其實並沒碰到她多少。但這種老師傅般的成熟讓赤華莫名侷促,想到他掌紋的觸感。

  還是假裝用手撩額發,順便掙脫了他的手。

  她笑問:「那你說該怎樣?」

  雖然夏偃對自己的身份諱莫如深,每次問他,都跟要他命似的,好像拷問一個雉齡兒童,「你到底是喜歡父親還是喜歡母親」,然後看著他癟嘴要哭——讓赤華頗感罪惡。

  但她也看出三五分端倪。這孩子定然經歷豐富,在霜雪裡習練過,在多少困境裡摸爬滾打過,是一塊鍛熟了的鐵。

  對於「怎麼使劍」這種事,他才是專家。

  而且是動不動就臉紅害羞的專家。得捧著。

  她又抿嘴笑了一笑,說:「你教教我,雖然未必有多大用,也讓我膽氣足些。」

  果然,年輕人的一顆純淨心,如同春天的火,一點就燃,一捧就亮。一句「你教我」,夏偃立刻忘記全身酸痛無力,一骨碌正襟危坐,隨手摺了身邊一根又長又直的樹枝。

  「這樣。」

  赤華看不出區別。不就是拿東西麼?她拿筆,拿針,拿撥火的銅棍,都是這樣啊。

  都是一隻手五根手指,有什麼不同了?

  她自己琢磨了半天,半是疑惑,半是失望,終於說:「你別怕得罪我。該批評批評。不然——不然我不學了。」

  從古到今,只見過先生罰學生——「你再淘氣,我不教了,還要打你手心。」

  沒見過學生威脅先生的。

  可有些人偏偏吃這套。夏偃聽了這話,像是得了個免死金牌,這才放心大膽,嚴肅指出:「手臂要直,手腕要有力。比如……」

  他甚至都沒動地方,手裡的樹枝輕輕一挑。赤華手中的劍就開始亂晃,眼看要棄她而去。

  她慌忙站起來,笑道:「不成,這次不算!我還沒準備好!」

  說畢,雙足穩穩地分開一尺半,眼看鼻尖,鼻尖指著平伸的劍尖,眉尖一蹙,好像前方真有兇悍的敵人。

  在擺正姿勢的那一瞬間,她忽然覺得,心中似有什麼東西打通了。

  貴族男子們都要練劍術,練射御,練作戰的本事。她不止一次見過荊曠,還有其他幾位公子,在劍師的指點下,陽光里揮汗如雨。

  她從沒想過,自己也可以像他們一樣。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入門,哪怕只是伸腳探了探那個高高的門檻。

  她這次是認真的,雙眼微微彎著,然而眼底並無太多笑意。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凝成一團無形的水晶,懸掛在她面前,將她一張原本就細白的面孔映得晶瑩剔透。

  夏偃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看著看著,卻走神了。

  他忽然想,有些人,看起來像是一潭靜謐的水,可那份寧靜底下,卻藏著波瀾壯闊,藏著蓄勢待發的洪流之力。

  她也許,就是這種人吧?

  赤華許久等不到反饋,有點羞惱。畢竟這種如臨大敵的站姿太過威武雄壯,並非淑女所宜。

  「阿偃!」

  夏偃從天邊雲朵里被拽回地面,腦袋像是被狠狠拍了一下,「嗡」的一聲。慌忙也站起來。

  「我、那個、你……」

  他驅散腦海中的胡思亂想,這才屏息凝神,用目光捋著她周身的線條。

  一瞬間看出了三五十個破綻。他上手糾正,碰到她肩臂。肥大的衣袖空空蕩蕩,被他一捏,捏出一道細而渾圓的手臂的輪廓。隱約還捏出一道迷人幽香。

  他像燙了似的,手趕緊縮回去。

  又覺得她的腰肢太過柔軟,大約是用力的方向不對。他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君子樣的糾正方式。想用手裡的樹枝點她身上,又覺得太過無禮,覺得自己像手持教鞭的無良教書先生。

  想來想去,他只能用手艱難地隔空比劃:「嗯,有點……有點不對,應該……」

  赤華聚精會神,彎彎的眼,眼角一道笑紋,「應該怎樣?」

  她也隱約瞧出這孩子窘迫。少女的頑皮天性在她體內還沒完全熄滅。過去都是她謹小慎微、仰人鼻息、看人臉色。眼下居然有人為她而六神無主,讓她有些「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惡劣快意。

  她心裡也好奇——無關風月,只是想知道,阿偃一路闖出這麼多禍事,敢犯法,敢拼命,敢跳象台,不知敢不敢碰她的腰?

  夏偃很快給了她答案。他嘆口氣,放下雙手,不再徒勞地比劃,而是一本正經點點頭:「這樣很好。」

  赤華輕嗔:「別糊弄我。」

  單是擺個花花架子就「很好」了?她甚至還不會舉劍揮刺呢。

  夏偃神色誠懇:「真的很好。若真有敵人猛獸,見到你這番穩紮穩打的拼命模樣,定然會顧慮三思。」

  赤華挑眉,「然後呢?」

  單是「顧慮」有什麼用,等人家反應過來,認出她這個繡花架子,還不是一樣的劈波斬浪。一個像樣的姿勢,不過讓她晚死那麼一小會兒而已。

  但夏偃顯然不這麼想。他示意她收劍站好。

  「這已經足夠了。敵人只要有所忌憚,就能給你爭取時間。你要做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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