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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為她父親求情,只是為她幼弟, 他還是個孩子,能懂得什麼?他連生死都不知道,卻已經要面對死亡,這不是太殘酷了嗎?」
容洵神情淡漠,道:「父債子償,亘古以來便是如此。他如今知道心疼那孩子,當初犯下如此大錯,怎麼不想想會累及家人?那些被他害的家破人亡的人,又找誰伸冤去?」
他聲音沉了沉,道:「雲羨,你該知道,斬草務必除根。」
雲羨低下頭去,道:「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周淑媛實在可憐,她弟弟也實在無辜。陛下若是擔心留有後患,大可將他帶離京城,找個可靠的人家撫養,日子久了,他總會忘記的。」
「不會。」
容洵淡淡道:「朕不會給自己留下後患。」
他眸光閃過一絲冷厲,道:「再微小的刀子,也很可能捅到人背後去。所以……從一開始就不能容許刀子的存在。」
「可是……」
「法不容情,不必再說了。」
容洵似是不想再說下去,只逕自岔開話題,道:「過些日子朕……」
雲羨猛地站起身來,道:「陛下還有政務要處理,我先回去了。」
言罷,她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容洵搖了搖頭,終是沒說什麼,便垂下了眸去。
*
福瑞連忙跟在雲羨身後追了出來,輕聲喚道:「娘娘!奴才有話要說。」
雲羨停下了腳步,有些煩躁,道:「若是要替陛下說話就大可不必了,我累得很,先回去了。」
福瑞賠笑道:「娘娘別急,奴才只有幾句話,一定不耽誤娘娘的。」
雲羨抿了抿唇,偏頭看向他,道:「你說吧。」
福瑞笑著應了,道:「娘娘心裡一定覺得陛下很不近人情吧?」
雲羨嘆了口氣,道:「他是帝王,自然有他的考量,我不怪他。我只是覺得,為了權勢和平衡而去犧牲一個孩子的性命,實在太過殘忍。」
福瑞點點頭,道:「娘娘說的是。可娘娘有所不知,按照陛下以前的做法,似周淑媛父親這樣的,是要滅九族的。陛下知道娘娘不喜殺戮,已是額外開恩了。」
「我知道。」雲羨望著別處,幽幽的有些出神。
「陛下知道周淑媛與您交好,還特意饒了她的性命,只是將她打入冷宮,算是小懲大誡。」
「還有沈大人的事……陛下說了不許沈大人進宮,可您說要見他,陛下也准了您出去。其實陛下是很心疼您的。」
雲羨苦澀一笑,道:「在你眼中,陛下大概是天下第一的好人吧。」
福瑞忙不迭的搖頭,道:「在奴才心裡,娘娘是天下第一的好人,陛下算是第二。」
雲羨無奈的看著他,兩人都禁不住笑起來。
*
「娘娘回來了!」
紫蘇笑著迎出來,道:「周淑媛……周庶人已托人來問過幾次了。她現在入了冷宮,不能再出來了。」
雲羨皺著眉,道:「知道了。」
紫蘇看著雲羨的樣子,便知道此事容洵並未允准,她扶著雲羨坐下來,道:「娘娘不是一早便知道陛下不會允准嗎?可瞧著娘娘的樣子,似乎很是難過呢。」
雲羨歪著身子坐下來,一手撐著美人榻,一手支著腦袋,道:「心裡知道是一回事,實際做了,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嘆了口氣,頹然道:「我倦了,你先出去罷。」
紫蘇道了聲「是」,又有些不安的望著她,道:「娘娘,周庶人那邊……」
雲羨順著美人榻躺了下來,道:「你親自去和她說明罷,她會懂的。」
紫蘇點點頭,緩緩將門關上,悄悄的離開了。
屋子裡瞬間暗了下來,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暗,而是昏黃、無奈,又讓人絕望的暗。
雲羨閉上眼睛,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她幫不了周淑媛,幫不了她的幼弟,更幫不了她自己。
她以為,她已經做好了全部的準備,卻忘了容洵的思維,他是一個古人,更是一個帝王,他永遠沒辦法理解她頭腦中所認知的那個世界。
那個沒有連坐,沒有滿門抄斬,更沒有因為父親的錯誤而殺死無辜的孩子的世界。
她可以因為愛而留在這裡,可當激情退卻,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雲羨有些疲憊的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出神。
「三觀不合,五官合適有什麼用啊……」
雲羨忍不住輕嘆道。
一個封建帝王和一個現代人,註定難以走到一起嗎?
*
三日後。
「娘娘!」
紫蘇氣喘吁吁的跑進來,無情的叫醒了還在睡夢中的雲羨。
這些日子云羨因著憂思過重,都沒怎麼睡好,好不容易眯著大半個時辰,便被紫蘇喚了起來。
雲羨有些不耐煩的睜開眼睛,嘟囔著道:「我再睡會,沒有天大的事,都不要叫我。」
她一邊說著,一邊背轉身去,將被子緊緊的拉到了頭上。
紫蘇心疼她,便坐在床邊,輕輕的揉著她的背,道:「不是奴婢不聽娘娘的話,實在是事關重大,若是奴婢不說,只怕娘娘會難過的。」
雲羨無奈的將被子掀下來,道:「何事?」
紫蘇低聲道:「昨日周家滿門已經伏法,今日一早陛下傳了旨意,將周庶人移去寺廟中清修,再不必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