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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三弟來了——」李鶩把食盒放到桌上,揭開盒蓋拿出裡面的小菜和素麵,「都別鬧了,快過來吃飯。」

  李鵾一個箭步飛竄過來,轉瞬便落了座,李鵲慢慢悠悠地走了過來,等他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的筷子,李鵾已經迫不及待地往嘴裡送了一口素麵。

  「小心——」

  李鶩話音未落,李鵾就叫了起來:「燙!燙!」

  他張大嘴巴,兩隻蒲扇般的大手拼命往嘴裡扇風,滿臉委屈地看著李鶩。 李鶩白了他一眼,說:「我看你再被燙一百次,也不長記性。」

  李鵾好不容易把嘴裡的麵條咽下,望著桌上的菜卻沒立即動筷,那張一貫天真無憂的臉上露出失落的神色。

  「幹什麼?還說不得了?」李鶩挑眉道,「非要挨一筷子才能吃得下去?」 「沒生氣我……我就是在想,就是在想……」李鵾委屈巴巴地看向李鶩,「豬豬在就好了要是……」

  李鵾的話讓桌上陷入緘默。

  李鶩好不容易恢復常態的面龐又被凝重覆蓋。

  李鵲見狀,夾起幾根麵條放到面前吹了吹,慢慢送進嘴裡,用上揚的聲音道:「大哥的手藝一如既往,連碗素麵都能做得如此鮮美,果然聰慧之人在三百六十行里,行行都聰慧。要是大哥當初一時興起做了廚子,想必如今的分店已經開遍大燕了。那御膳房的庖長見了大哥的手藝,也得心甘情願到頭就拜——」

  「行了行了——」

  李鶩忙不迭地打斷他這一時半會見不到頭的吹捧。

  「御膳房的庖長做飯怎麼樣我不知道,但老子做廚子就屈才了……」李鶩挺起胸膛,「再怎麼的,老子也得是個詩人。」

  李鵲立即用力鼓掌。

  三兄弟閒聊了一會,互問了近況後,話題轉向嚴肅的軍議。

  李鶩將自己的計劃向李鵲一一道出,李鵲根據自己的經驗時而查漏補缺,不知不覺,桌上的茶冷了,帳外透進來的天色也漸漸暗了。

  李鵾不知第幾次打出一個響亮的哈欠後,李鶩站了起來,說:「……今天就到這裡吧。今兒你早點睡,明早我帶你在附近轉轉。」

  「行,大哥也早點休息。」李鵲站了起來。

  「一起睡三弟,挨著你我要……」李鵾久未見到李鵲,罕見地當起了粘人精。 李鶩說:「你們兩兄弟敘敘舊,我先走一步。」

  不等李鵲想辦法將李鵾打發,李鶩撩起帳簾走了出去。

  他在門口想了一會,聽著身後帳篷里傳來的打鬧聲,片刻後,抬腳走向安頓方氏的帳篷方向。

  方氏的帳篷里點著一盞小燈,兩個女武官百無聊賴地站在一旁,方氏坐在桌前,神情恍惚地注視著跳躍的火苗。

  見到李鶩,兩個女武官行了一禮,退出帳外。

  「知道我請你來這裡做什麼的嗎?」李鶩問。

  「……如果你是想用我來要挾他,那就想錯了。」方氏聲音暗啞,「我並沒你們想得那麼重要。」

  「我已經知道了,雀兒在宰相府的時候,是你幫助他逃跑的。」李鶩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為什麼?」

  方氏沉默片刻,說:「血債血償,天經地義。」

  「那傅玄邈手裡的血債,是不是也該血償?」

  方氏無言,神情隱忍。

  「你的眼睛是怎麼瞎的?」李鶩換了個話題。

  以他們明面上的關係,是怎麼都不該進行如此私人的話題的。

  但話題中的兩人都心知肚明,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無視這種違和。

  「一個跟我一起長大的人死去後,悲傷過度,慢慢哭壞的。」

  「他是誰?」

  「府上的一個馬夫。」李鶩沒有追問,方氏卻給出了更多的回答,「……他是一個粗中有細,行事隨心但不失善良的人。他嗓門很大,但是在在乎的人面前,總是輕聲細語,生怕嚇到對方。他一生沒讀過書,只會寫我的名字。他看著粗枝大葉,實則心思細膩,想得往往比我更多,更周全。」

  李鶩沉默不語地聽著。

  方氏依然保持著面龐上的鎮定,聲音卻逐漸產生了微弱的顫抖。

  「他馴馬很有一手,是四里八鄉有名的馴馬人,他還很是手巧,能把朽木變成栩栩如生的各種小玩意。他曾送了我一個照著我雕的小人兒,我眼盲之後……再也找不到了,把它弄丟了……」

  方氏停了下來,用幾次深呼吸來努力平息紊亂的呼吸。

  帳內寂靜無聲。

  李鶩眼前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形象,那人吊兒郎當坐在馬車上,同路過的熟人笑著打著招呼。

  過了半晌,他說:「既然是後天哭壞的,應該還能治好才對。明天我給你找個大夫來看看。」

  「不必了。」方氏冷靜下來,平聲拒絕了李鶩的提議,「……說罷,大費周章將我接來,想要我做什麼?」

  「那就回答我先前的問題,」李鶩直視她黯淡無光的雙眼,說,「血債血償,天經地義。如果犯下種種血債的,是傅玄邈呢?」

  第292章

  凜冽的寒冬不知不覺降臨在大燕南北。

  萬物蕭條, 天地肅靜,剛剛才經‌歷過戰火的大燕在寒風中搖搖欲墜。

  自打建州被圍的消息傳到金華後,青鳳軍每日派出幾個大嗓門, 在城門外煽風點火,添油加醋地描繪著建州城破後的景象,隨駕的五品以‌上‌京官連日跪在北春園前, 懇求傅玄邈派人去和叛軍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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