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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這時,一名老人騎了一頭鐵青大走騾,被一個小童牽著,旁邊還備了一匹馬。

  走騾是非常精貴的牲口,並不做馱物和拉車的差事,只是馱人,因為走騾走起來腰部是左右平搖,這樣騎在上面的人感覺不到顛簸,又平又穩。一般的馬匹騎起來上下波動,要顛簸許多。這種走騾只有大戶人家才養得起,需要專人訓練,所以不遜於許多名貴馬匹。什麼叫底蘊?這就是底蘊了,乍一看去,一匹騾子而已,算不得什麼,哪比得上高頭大馬?可再仔細一看,不得了,真是貴人。

  老人坐在騾子上,抬頭望著那道沖天劍氣,喃喃道:「我有一寶劍,出自昆吾溪。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

  然後老人搖了搖頭,「不好,還是換一首詩。」

  給老人牽著騾子的小童興許是跟在老人身旁久了,也有些學問,笑道:「這首詩的確是直白了些。」

  「不是詩不好,而是不應景。」老人搖頭道,「此時非劍之利也,實乃人之力也。」

  小童想了想,說道:「劍是一夫用,書能知姓名。」

  老人一怔,隨即笑道:「妙極,妙極。這三尺長劍不過是匹夫所用,真正治理天下,還要靠書中的微言大義。」

  小童也跟著笑了起來,「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是了,人是應該讀書,就是皇帝也不能例外。」老人扶須說道,「當年那武宗皇帝不讀書,不知禮,偏愛刀槍劍戟之事,這種皇帝,就必須教導糾正。」

  小童年紀不大,讀書卻是不少了,對於歷代典故,知之甚多,本朝之事,也知曉不少,此時聽老爺提起了武宗皇帝,說道:「我記得那位武宗皇帝是死於落水,看來這是天要收他。」

  老人笑道:「說是天子,其實也是凡人,古往今來,死於非命的皇帝還少嗎?能夠善終的皇帝又有幾個?不過是死一個皇帝罷了,與天什麼相干,就算真有蒼天在上,也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小童暗暗咋舌。

  死一個皇帝還是小事?

  那什麼才能算是大事?

  一主一仆,一騾一馬,走出一段之後,剛好路過一個酒肆,這酒肆的主人,是個年輕貌美的婦人。按照儒家定下的禮法來說,女子是不該拋頭露面的,不過小門小戶,不露面做買賣就要餓死,更何況還是一個沒了當家男人的寡婦,也沒有辦法。

  老人停住騾子,望著那個貌美寡婦,道:「想要喝酒了。」

  小童也瞧見了那美貌婦人,老氣橫秋地搖頭嘆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老人俯身敲了小童的腦袋一下,笑罵道:「食色,性也。你小小年紀,懂得什麼?」

  小童伸手捂住腦袋,伺候自家老爺下了騾子,又去把大走騾和馬匹一起拴好。

  老人獨自走進了酒肆,向那婦人道:「來一壺你們家自釀的酒,名目無所謂,價錢也無所謂。」

  婦人一愣,然後立刻反應過來,應了一聲,給老人取酒去了。

  老人挑了個還算乾淨的位置,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鼻煙壺,放在鼻下輕嗅。中原人吸聞鼻煙始於本朝,鼻煙也並非中原所產,而是從婆娑州那邊運來,所以頗為珍貴,只有一些大戶富貴人家才有財力去購買這些。老人手中這個小小的鼻煙壺,以玻璃為材質,又在其內壁勾勒書畫山水,僅此一個小瓶,就抵得上一家尋常客棧了。

  吸聞完鼻煙,酒也上來了,老人露出滿意的神情。

  可就在此時,一夥遼東豪客縱馬馳入城中,馬蹄轟然作響,然後也酒肆外停了下來。

  老人瞧見這些遼東人的裝扮,尤其是那皮毛大帽和雪白的披風,頓時露出輕蔑和不悅的神情,輕輕吐出兩個字,「蠻子。」

  小童拴好了馬匹和騾子,來到老人身旁,小聲說道:「那道劍氣還沒有消散,老爺你說,到底誰贏誰輸?」

  老人笑了笑,眯起眼說道:「李道虛一味逞英雄,以寡敵眾,會死的。」

  那伙遼東人已經下馬走進酒肆,為首的是個中年男子,問道:「老闆娘,有酒嗎?」

  那婦人雖然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但驟然見到這麼多腰間佩刀的北方豪客,也是有些犯怵,小聲道:「有、有。」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拿兩壇來。」

  婦人應了一聲,趕忙去搬酒。

  中年男子坐在老人不遠處,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有些不悅。

  中年男子忽然說道:「我勸你謹言慎行,李道虛會不會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繼續大言不慚,你很有可能會死。」

  老人臉色大變。

  他的那句話,這些遼東豪客本不該聽到才是,可現在看來,此人卻是的的確確聽到了。

  這時候,老闆娘親自搬來了一壇酒,中年男子不再理會老人,接過酒罈,拍開泥封,嗅了一口酒香。

  中年男子有些惋惜,「可惜我那女兒、女婿都不喜歡飲酒,平日裡沒人能陪我一起喝酒了。」

  老人不動聲色,慢慢端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老人身旁的小童也察覺到了不對,不再說話,低眉斂目。

  中年男子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氣飲盡,輕輕咳嗽了一聲。

  老人也飲盡了杯中之酒,開口問道:「閣下是遼東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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