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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罷,他正欲拂袖而去,卻被叢霰扯住了衣袂。

  下一息,叢霰不假思索地咬破了齒間所藏的毒囊,當著叢霽的面吐出了血來,彈指間,血液染紅了他的唇瓣、下頜、脖頸以及衣襟,他生著一副好皮囊,這副模樣本該使人又憐又愛,叢霽卻視其為洪水猛獸,利落地將這片衣袂撕了下來。

  裂帛之聲乍響,叢霰倒地不起,面色蒼白,眼睜睜地目睹叢霽牽著溫祁的手漸行漸遠。

  彌留之際,他眼前出現了走馬燈,每一幀皆有叢霽。

  自小他便喜歡黏著叢霽,待懂事些,他便對叢霽產生了嫉妒,緣由有五:其一:「霽」取自「光風霽月」,而「霰」意為「雪子」,足見父皇的敷衍。

  其二:叢霽一滿月便被冊封為太子,而父皇卻總是對他不假辭色。

  其三:即便跌入泥沼,食不果腹,粗衣麻布,叢霽依然是一副光風霽月的模樣。

  其四:據聞先皇后很是慈愛,母后卻因遭到父皇的冷待,將對於父皇的不滿轉嫁於他,對他甚是嚴苛,常常非打即罵。

  其五:人人皆認為他遠不及叢霽。

  叢霽待他爾爾,不及待叢露親昵,較其他人好些。

  但他卻極想勝過叢霽,以證明自己較叢霽更為優秀,甚至想將叢霽踩於腳下,百般羞辱。

  是以,他曾一度感嘆自己身上不愧流淌著母后的血液,與母后一般善妒。

  直至那日不由自主地為叢霽擋箭,他方才覺察到自己愛慕著叢霽。

  可他清楚叢霽目無下塵,從未將他放於眼中,且他是叢霽的皇弟,叢霽絕不可能傾心於他。

  叢霽從不選秀,不近女色,這令他暗自竊喜,甚至祈願叢霽乃是斷袖。

  叢霽竟果真是斷袖。

  發現叢霽心悅於身為雄鮫的溫祁後,他無數次想除了溫祁,然而,溫祁不是與叢霽在一處,便是被侍衛、暗衛保護著,他尋不到機會。

  從細作處聽聞溫祁懷了雙胎後,他又驚又氣,日日盼著雙胎胎死腹中,溫祁難產而亡。

  天不遂人願,溫祁平安地誕下了一雙怪物,被封作皇后,獨占三千寵愛。

  幸而他終是於斷氣前,表白了心跡,勉強算是不枉此生了。

  第128章

  四日前,即三月初六,叢霽臨幸過溫祈後,與溫祈共浴。

  溫祈依偎於叢霽懷中,把玩著叢霽浮於水面之上的烏髮。

  叢霽一面親吻著溫祈的耳根,一面關切地道:「梓童可還好?」

  「夫君中途確認了無數回我是否出血了,該當最為清楚我的狀況。」溫祈轉過身去,輕咬著叢霽的鎖骨道,「我早已痊癒了,僅僅一回罷了,自然無事。」

  「那便好。」叢霽任由溫祈輕咬了一會兒自己的鎖骨,方才挑起溫祈的下頜,吻上了溫祈的唇瓣。

  一吻罷,溫祈以水光淋漓的雙目凝視著叢霽,朱唇輕啟:「三日前,夫君命秦嘯徹查九闕,可查出甚麼了?」

  叢霽搖首道:「目前為止,一無所獲。」

  「假定叢霰乃是詐死,假定叢霰早已設下了陷阱,我認為這寢宮、思政殿以及金鑾殿皆是最為危險之所。」溫祈分析道,「假定上月十五嗜血之欲之所以來勢洶洶,是因為叢霰對夫君下了奇毒之故,那麼,叢霰理當不會再度下毒,畢竟於他而言,下毒無用,他會選擇更為穩妥的法子以除掉夫君,何為更為穩妥的法子……」

  他將下頜抵於叢霽心口,苦思冥想了許久,猛然抬起雙眸,望住了叢霽。

  叢霽若有所思,一觸及溫祈的目光,便指了指地面。

  「我與夫君當真是心有靈犀。」溫祈正色道,「叢霰若於寢宮埋下火/藥,便能要了我與夫君的性命;他若于思政殿埋下火/藥,便能要了夫君的性命;他若於金鑾殿埋下火/藥,便能要了我與夫君以及一眾朝臣的性命。」

  叢霽不假思索地道:「朕認為寢宮的可能性最大,若是思政殿或是金鑾殿便須得於青/天/白/日引燃,方能達到目的,不易成事。」

  「確如夫君所言。」溫祈掃了眼御窯金磚,又纏著叢霽接吻。

  沐浴過後,以策萬全,叢霽為自己與溫祈穿妥衣衫,並抱著溫祈去了距寢宮、思政殿以及金鑾殿甚遠的偏殿暫居。

  這偏殿雖無人居住,但有侍女日日掃除,一塵不染。

  他將溫祈放於床榻後,傳召秦嘯,命其將寢宮、思政殿以及金鑾殿掘地三尺。

  三日前,即三月初七,秦嘯將寢宮埋有火/藥,而引線則藏於棲鳳殿一事稟報於叢霽。

  叢霽從而確定叢霰當真是詐死,且野心勃勃,甚覺心寒,更覺後怕。

  倘使他與溫祈俱未懷疑叢霰於寢宮埋下了火/藥,不日,他們便將粉身碎骨。

  是夜,用罷晚膳後,一人一鮫相對而坐,一道品著萬壽龍芽。

  萬壽龍芽乃是團茶,表面印有龍鳳紋飾。

  叢霽將萬壽龍芽吹涼了些,遞予溫祈後,溫言細語道:「寢宮底下確實埋有火/藥,而引線則藏於棲鳳殿,不過梓童毋庸害怕,朕已命秦嘯將火/藥拆除。」

  「有夫君在我左右,我有何可害怕的?」溫祈從容不迫地輕呷了一口萬壽龍芽,才疑惑地道,「果然被我與夫君猜中了,只是這火/藥須得有人引燃,會是何人?」

  「朕將阿霰軟禁之時,已將伺候他起居的內侍、侍女以及守衛他安全的侍衛盡數撤換了,按理說,無人會聽他差遣,甘冒此險。」叢霽亦呷了一口萬壽龍芽,「除非阿霰允諾了那人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且那人愛慕虛榮,不顧性命,又或者阿霰手中捏了那人的把柄,逼得那人不得不聽命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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