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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喻恆筠就正好應了他剛才用來刺激傅擇宣的話里的身份——被利用者。

  的確,傅擇宣的計劃做出的貢獻,是要和他對這麼多人的利用分開而論的。

  但既然回憶起一切的當事人們都已經坦言不介意,其中被從小「利用」至今的喻恆筠自己都已經站在傅擇宣的面前,對他請求著愛,又怎麼可能還讓這個心善的青年揪著他所謂的過錯不肯釋懷?

  兩人維持著俯仰面對面的姿勢,卻是各懷心思。

  傅擇宣胡思亂想著,喻恆筠維持撐在自己上方這個姿勢應當挺累的,他剛把這種想法的出現判定為不合時宜,下一秒喻恆筠的動作就把他的胡思亂想打散。

  喻恆筠的右手搭回他的下巴,這回不是掐,而是大拇指和食指合作著,以暗勁溫柔地讓傅擇宣的頭左右晃了下,喻恆筠的目光則極富侵略感地在他臉上打量。

  這感覺讓傅擇宣皺了下眉,像打量商品一樣的輕蔑,但他又覺得不太像,這是種目光讓他反射性要躲到角落裡。

  最終喻恆筠微抬起他的下巴,自己也上前,更和他的臉正正對上:「如果說我等不及了呢?」

  喻恆筠居高臨下的姿勢第一次讓傅擇宣感到如此不適,之前他每次都能從喻恆筠的動作中找到溫情珍重的痕跡,現在卻沒有,他在喻恆筠凝視的眸中只能讀到冷漠。

  傅擇宣胸中似有氣堵住無法宣洩,又是一種全然陌生的體驗,他茫然要退卻。

  喻恆筠瞬間發現了他的退意,出聲提醒道:「你自己說要承擔的事情,我現在如你所願了,這就想著要逃跑了?」

  「你就這點擔當嗎?」嚴厲的口吻下是極致淡漠的情緒。

  傅擇宣想起來了,他對這種表情和語氣再熟悉不過,不可能會忘掉。

  太像了,傅擇宣回憶起剛才自己被當作商品般估價時面對的目光,那裡面沒有蔑視,那目光不含任何情緒,因為什麼都不會入他的眼。

  傅擇宣的回憶立刻跳轉到他仍是零的時間,他什麼都不是,僅僅作為手術台上待宰的羔羊,在無形圈養中喪失對自由的渴望。

  重複著徒勞的一日一日,直到羊圈的主人要待價而沽,他便被賣給目的買主,繼續他可悲的生活。

  無論他做出怎樣的選擇,都是在吳澤樂計算之下的不是嗎?

  就算傅擇宣心底一直不願意承認,這也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否則他如何順利地從魏家逃出,卻沒被抓回去?

  他的名字傅擇宣,擇而宣之?作出選擇,然後把結果公開。

  傅擇宣想,自己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只不過是因為不想破壞吳澤樂在自己心底極惡的形象吧。

  他承認吳澤樂把自己從垃圾堆撿回、養育不過是為了實驗,承認吳澤樂對他的漠不關心,承認在漠不關心之餘的照顧……不過是保證實驗用羊能夠存活罷了。

  還有被交到魏家、SLAF病毒的啟動,他全盤接受,也由此承認吳澤樂的極惡。

  可為什麼?還要讓他知道,他自以為那些由自己做出的選擇,最終卻都是吳澤樂的安排。

  只要知道吳澤樂的極惡不就好了嗎?

  把剩下的真相展現給他,不就等於告訴他,他至今為止的人生,完完全全是可悲地被操控的人生。

  他所追求的自由,僅僅只是自由罷了,是給予他希望又無法追尋的極光。

  他眼中盛的悲哀刺痛了喻恆筠的心,但喻恆筠回想自己的話語,竟也不知是哪一句讓青年突然變得這樣死寂。

  「我只是嚇……」

  「你說得沒錯。」

  喻恆筠的安撫被清冽的聲音打斷,眸中閃過一絲錯愕。

  語意不容人反駁,喻恆筠只好繼續聽他的陳述,但傅擇宣沒再說,伸出手推著喻恆筠的胸膛,兩人遂終於起身,面對面坐在床上。

  傅擇宣沒再遲疑:「你說得沒錯,我是沒有擔當。」

  就好像剛才喻恆筠的責問就是他所求的審判詞似的,傅擇宣開始平靜陳述自己的過錯,利用、欺騙、逃避。

  一切的一切喻恆筠都在自己和傅擇宣雙份記憶中了解得一清二楚,他本以為逼著傅擇宣面對,會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

  可當青年黯著一雙無波無瀾的眼,以死寂的表情陳述著自己的經歷,卻仿佛在說著一個無關緊要的他人的故事,喻恆筠覺得自己錯了。

  他不該讓傅擇宣露出這樣的表情,無論如何都不應該。

  喻恆筠的心被攥得慌,人會在什麼情況下才會把自己的痛苦經歷說得這麼平靜?在經歷過什麼後才會不抱任何期待?

  傅擇宣仍平淡自述著,他聽著心亂如麻。

  「我的確利用了所有人,最後也沒有擔當地逃避了。」

  「可我並沒將你看作工具或……靠別人才能功成名就的那種人,雖然我的確不顧你的意願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你的身上,但這只是因為是你而已,我沒有選擇別人,只選擇了你。」

  「但歸根結底,我的做法就是錯的。」他可以尋求官方的庇護,但他想要自由,他想讓喻恆筠做這份功績的主人,所以他選擇了錯誤的做法。

  「我選了你,利用的是你,因此也只有你可以對我所做的一切進行裁決。」

  傅擇宣心裡悶得慌,為接下來要說的話中的一切可能性:「所以,如、如果你對這一切已經厭棄,大可以離開,不用再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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