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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一場雨,一場大雨。

  天災帶來的影響在強勁的颱風息吹下遠去,空中飄散的細微灰土和黃沙被雨水打落,懸浮在空中的塵霧在升騰的水汽間化作泥水,所有人乾燥起皺的皮膚都開始重新變得濕潤,一條條泥濘的小河重新在大地上出現,最終將原本干竭的湖泊凹陷匯滿了污濁的泥水。

  與這雨和大風同時歸來的,還有富戶和地主。

  長達數年的旱災結束了,土地變得重新有價值,這些人自然不可能放棄自己的財富,所以便歸來——他們憤怒自己的家產被天災和流民蹂躪,又察覺到塞涅卡一家並沒有死去,便開始將怒火遷怒至無力的孩子和一位柔弱女人身上。

  歸根結底,魔化者而已。

  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塞涅卡的母親動用了自己的魔化能力,美妙的歌喉令所有人都恍惚失神,可只要歌聲停下,效果就會終止。

  女人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孩子快逃,歌聲直至塞涅卡離開村莊後依然清晰可聞。

  母親死了——旱災沒有讓塞涅卡成為孤兒,一場雨和醜惡的人心卻殺死了他的母親。

  而且,小鎮終歸荒廢,天災造成的源能污染需要十幾年的時間才能消除,雖然那些人等得了十幾年,但是他們在其他地方還有產業,自然就轉移了目標。

  漸漸地,原本還算是興盛的村鎮,就變成了只有寥寥幾戶人家生活的鬼蜮。

  這也是埃安世界中,所有固定村莊必然迎來的命運。

  只要經歷一次天災侵襲,一切財富和意義都將煙消雲散,人們也將散去,連帶回憶也徹底抹消,消散在雨與風的呼嘯中。

  逃過一劫的塞涅卡徘徊在已經廢棄的村鎮周邊,魔化的源能能力和出眾的求生能力令他可以獨自生活,正如當年旱災時一樣,但和那時相比,他已然不知這片大地上何處是自己的家與歸處,甚至就連活著都顯得毫無意義。

  在那之後,一位白髮的教授來到了此處。

  那天仍然是一場大雨,老者原本是想要來到此處拜訪一位故人,一位應當隱居在此處的老法師,卻因村莊的廢棄而扼腕嘆息。

  塞涅卡隱約對那位會分發糖果的怪老頭有些印象,便主動現身,帶著頗為驚訝的老人前去了那位法師的墳墓。

  墳墓上的刻痕依然清晰,名字和生平也算是詳細,塞涅卡看見高大的白髮教授站立在墓碑前,任由雨水浸透長袍和衣物,老人緊閉雙眼,可臉頰上有水滴落。

  他不知為何也大哭出聲,可是岩化的左臉麻木不已,就連淚水都無法流出。

  再之後,他便被斯維特雷教授收養,成為了希光孤兒院的大哥。

  年紀最大,也最成熟的塞涅卡一直都是照顧孩子們的那位,他繼承了母親的美貌,以及不知身在何處,是生是死的父親的能力,他的血脈親近雨與水,可每一場大雨都會令他回憶起過去痛苦的回憶。

  「塞涅卡哥哥,你笑了?」

  而就在此時,已經算得上是少年的孩子,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塞涅卡抬起頭,他看見了洛亞那雙清澈的藍色雙瞳,就像是寶石一樣,銳利的菱形瞳孔是精靈的特徵。

  但洛亞並沒有精靈血脈應有的天生優雅,他只能從這小傢伙臉上看出一股憨憨地傻氣:「想到什麼開心的事情呀?是昨天的米粉蒸肉嗎?院長很少下廚,沒想到他做飯那麼好吃呢!」

  當然,洛亞並不傻,與之相反,他很聰明,甚至聰明的過頭——過去所有人中,只有洛亞能完全理解教授所說的所有知識,他就像是一塊海綿,只要斯維特雷教授教導什麼,他就能吸收什麼。

  但並不妨礙他情商很憨。

  「……就想著吃。」

  頗為無語地起床,塞涅卡伸出手指,彈了下白髮少年的腦殼,令對方痛呼坐地。

  他盤坐在自己的床上,沒好氣地換著衣服道:「叫我起床幹什麼?今天不是休息時間嗎,現在才早上七點吧?」

  「是教授說,今天找我,你,還有伽沙有事!」

  委委屈屈地抱著額頭起身,洛亞說起教授的話時,還下意識地模仿其了那嚴肅的腔調:「洛亞,麻煩你跑一趟,告訴他們,八點半前來我房間一趟。」

  「……行吧。」

  嘆了口氣,已經換好衣服的塞涅卡起床,他理了理自己的頭髮:「伽沙呢?」

  「……我在這裡。」

  隨著聲音,一個黑髮金瞳的龍人少年便緩緩從房門的陰影中走出。

  塞涅卡不禁側過目光。

  伽沙和洛亞總是形影不離,這是件好事,畢竟只有伽沙這種寡言少語,早熟的有些過分的孩子才能看住洛亞。

  而對方的天賦也的確堪稱卓越,教授還感慨過,自己只是一個鍊金教授,很難發揮出伽沙體內超凡的潛力。

  如果伽沙不是一個魔化者,他肯定要將其送入某位大騎士的門下,進行正統的修行。

  是啊,魔化者。

  這個世界上,魔化者的身份本身,就是原罪。

  無論是大地的哪個地方,魔化者都是受人歧視的低等人,他們會被大型城鎮拒絕,哪怕是進入了移動都市也只能生活在下城區,他們只能做最基礎的體力勞動,不允許成為學者,騎士,鍊金術師和施法者。

  反過來,倘若是學者,騎士和鍊金術師和施法者成了魔化者,只要實力到了一定程度,就沒有人說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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