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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宮中生存委實不易。明槍暗箭,明爭暗鬥,防不勝防。可就在勢頭漸好的時候,他中了箭。

  雖然考慮過用苦肉計,可到底計謀未來得及用,就先中了別人的暗算。一開始他以為是向尋所為,可待得向尋因他受傷而陷入困境,方明悟過來——要想活,要想贏,他的對手從來就不只是謝氏的人。

  他和向尋在宮裡鷸蚌相爭,必定使得他人成了那得利的漁翁。竟是將身後空門暴露於人,也毫不自知。

  如此敗了,倒真怪不得別人,只能說他不夠聰慧,不夠算無遺策。人之一生,就如棋局。往往一步錯,步步錯,直至滿盤皆輸。

  他只為復仇的一生,到底沒能成功復仇。仔細回想,竟不知活過來的這些年,究竟有些什麼滋味。

  好似幾近黑白色,再無別的顏色。有些人,一生活得斑斕多姿,而他,卻是活得全無意義。

  直至臨終前,再見那個以為不過是個過客的少年郎,心緒複雜難明。或許,有些人,若一開始並不當做過客,最後未必只是互為過客。

  只可惜,他的身世,他的性格,註定了他一開始的選擇。也決定了他這樣匆匆來去,孑然一身的一輩子。

  父皇走了。老頭子也走了。春天還未有來,他也該走了。

  第6章 番6、蘇中荀

  這世間,太多求不得。可有的人,偏偏能夠隨意得到,別人苦求而不得的。或許他的怨恨,來源於嫉妒和不甘心。

  他不是個灑脫的人,但他認為,天底下有許許多多人,都和「灑脫」二字無關。他堅信,柳易辭若非早喪,而是康健活著,必定與他一樣,要糾纏到底。

  原先以為,他比柳易辭、雲歸兩個人差的地方,也只是容貌風姿上。就算柳易辭比他更會算計,但不如他心狠,心慈手軟之人,如何足以成事?至於雲歸,在他看來,不見得比他聰慧。

  他向來是有些傲氣的。即便願意承認,不比柳易辭好,但堅信一定比雲歸要好。直到,他屢屢算計,總為雲歸所破,他費盡心思,總解決不了雲歸。

  認輸嗎?他不想認輸。柳易辭願意安安靜靜死去,他不願意灰溜溜退離。他很難過,憑什麼退讓開來,讓他們快活?

  他不是秦匯那個傻子。甘願遠遠看著。

  很早,他就知道,秦匯暗地歡喜他。每次只要找秦匯,他必定有求必應。他毒倒雲躍的毒藥,就是找秦匯要的。

  甚至,連問一句用在誰身上,秦匯也未有。起初,他還會覺得虧欠了他。但後來,他慢慢地習慣了,習慣了秦匯在他身後,習慣了秦匯永遠不拒絕他。

  如果,他喜歡的人,不是樓桓之,而是秦匯,想必不會如此兩廂難過?只可惜,陰差陽錯。

  只可惜,他鬼迷心竅,一錯再錯。他知道,一旦樓桓之知曉他所為,必定會厭棄他。但意識到,樓桓之在他徹底墜落深淵之前,根本未有伸手拉他一把,而是冷眼旁觀,甚至布置下人證物證,等他入瓮,還是難免覺得痛苦難當。

  怨嗎?恨嗎?他沒有想清楚,唯有「悔」之一字,他在痛苦中體味得深刻。如果他未有做下那一樁樁醜惡的事,他雖仍不得樓桓之的歡喜,但在樓桓之心裡,必定還有好些分置。

  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是虛假的,即便樓桓之因為雲歸,有些疏遠了他,但到底還是在意他的。即便不是因為歡喜他,而是因為把他當作好友去在乎他,那也聊勝於無。

  是他,把昔日情誼毀於一旦,是他,一點一點抹黑了樓桓之心裡的他。

  在他渾身冰冷,痛苦難當看著樓桓之的時候,他是那樣渴盼,一切能夠重來一次。一切重來,他必定不會再犯如此錯誤……

  可這一切,能夠重來嗎?心生悔意又有什麼用處?

  與其由著別人剝奪自己的性命,不若自己了斷。他將匕首刺入自己身體的時候,他想到,世間果真有報應?

  他剛拿匕首殺了宋連仁不久,下一個死的人,就是他。也是死在匕首下……雖然不是同一把匕首,但想來,匕首刺入身體的滋味,是一模一樣的。

  很痛,痛得想叫出來,卻無力發聲。樓桓之的面龐在眼中,愈來愈模糊,辨不仔細樓桓之臉上的神情。

  會否有悲憫的神色?是不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可憐同情他?會不會有些不忍?

  他猜不出來,確定不了,他唯一能確切感受的,便是他的生氣在一點一點消散,他將要死了。

  百般滋味,撕扯得他心臟分外難受。

  在意識模糊中,他到底忍不住,開口說一句,「如果……如果有來生……你……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試著愛我?

  他終究沒能把話說完。倒落在地上時,他想起來,那一年,彼此仍是少年郎,一起騎著馬,踏山游水,他自詡風流,手執紙扇。

  那時的他,如何料得到,最後會是這麼一個結局?

  他死了。但他還能有意識。沒有人看得見他,他觸摸不到任何人。他再也不是人,而是一縷孤魂。

  或許是他執念過甚,於是到不了陰曹地府,只得四處遊蕩。

  他看見了樓桓之讓人將他的屍身運回京都。看見了下葬京郊的時候,母親一夜之間蒼老+歲的臉。

  他看見了樓桓之與雲歸執手相望。看見了樓桓之在雲歸臉上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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