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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身去拿,看到那幾個丑字,藺外臉色一僵,半晌,不安地去觀察藺浮庭的表情。

  藺浮庭眉眼極淡,看不出喜怒,只朝他伸手要回信封,一併鎖在了木箱中。

  知道自己多言了,藺外抓耳撓腮,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半天也磕磕絆絆編出一個理由,訕笑道:「看來還是宋舟有先見之明,提前囤了那麼些桃花紙。」

  窗戶紙被風推攘著不住鼓動,清晰到房內只能聽見這一道聲音,響亮得不像撞在了窗戶紙上,倒像撞在誰心上。

  常坐的太師椅被宋舟用一堆的靠枕毛毯墊的尤其軟和,藺浮庭往後靠,脊背深陷進去,清瘦的人居然占不了一張太師椅多大的地方。他抬了抬手,「行了,你去休息吧,這幾日將精神養足。」

  藺外為難了一陣,到底沒說什麼。

  門再次被關上。

  將厚重的袖子往上折,扯下腕上已經黯淡的紅繩。藺浮庭摩挲著繩結,接口的邊緣早已起了毛糙,刮著指腹留下一道道淺白的痕。

  並非猜不出宋舟究竟要做些什麼,只是即便被她騙了無數次,卻還是死不悔改地惦念著要信她最後一回。

  那些要帶宋舟走的人,他不認識。但當初他們能讓宋舟消失五年之久,讓他徹徹底底尋不到她。

  他便明白自己敵不過那群人。

  除了自欺欺人,還能如何。

  她只是離開前恰好帶了桃花紙,她會回來的。她連人都是他的,不會再不守約的。

  不會的……

  ***

  夜裡極少見的出現了漫天朗星,星輝鋪了一路,落在剛冒尖的野草上。

  城中只零零散散有幾聲狗吠從不同的院子裡傳出,此消彼長,不一會兒又歸於安靜。宮中幾處燭火通明,但偌大一個宮城,總有月光也照不見的地方。久封的枯井石蓋鬆動,兵甲摩擦的聲音即使刻意控制過,動靜依然過分的大了。

  他們從四面八方的冷宮與久無人居住的宮府朝著宮城的正中心而去。那段刻意被放輕腳步的路程在遇到第一個巡視的侍衛時終於化成滔天的呼喝。

  宮燭的光如城牆的狼煙烽火接連亮起。

  玉石台階之上,天子披著明黃的寢袍,身周簇擁著大批的宮侍,還被衣著華麗的寵妃攙著手臂。

  侍衛點起的火把照亮滄桑滿是縱橫的臉,溝壑里藏著陰影。

  上挑的桃花眼灰翳得厲害,望著下面繼承了一雙如出一轍的桃花眼的兒子,天子冷笑,「朕早就料到你有今日。」

  坦然得全然沒有才得知被逼宮的模樣。

  蘇辭的目光閃了閃,忽而笑起來,欠了欠身,「父皇睿智英明。」

  天子悠悠道:「你那些兄弟全當你是草包,唯有老二腦子聰明一些,可兩人到底都是狼子野心,心裡想著的是什麼,朕又怎會不清楚。」

  蘇辭頗為贊同地點點頭,「也是,畢竟都是父皇玩剩下的東西。」

  他歪著腦袋笑,看著格外單純。天子卻為這話變了臉色,細看臉上的肉也在輕微顫抖。半晌咬著牙道:「那張紙條,果真是被你們找到的。」

  楚歇魚那日不當心落在宮道上的紙條,原來終是落在了皇帝手上。蘇辭皺起眉,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哪怕心底不安,這樣的情況下也不能顯露半分。

  捻著袖口,蘇辭定了定神,朗聲道:「兒臣是父皇的兒臣,我們父子相似,難道不是好事嗎?」

  「你倒是像朕,可老六,你今夜堂而皇之逼宮,便是得到了皇位,名不正言不順,這位置難道坐得安穩?」

  天際傳來轟隆龍鳴,銳利的鳴叫顫得琉璃瓦發顫,金龍鱗甲披光,在中宮天頂翻騰。天光大亮。

  文弱的晉南王自人群後出來,灰色大氅映得人臉蒼白,聲音卻堅定,「六殿下繼承大統,天命所歸。」

  「連你也背叛朕?」

  藺浮庭站在蘇辭身後。

  徭役賦稅累年加重,才有人落草為寇。

  他原本該與宋舟相處得更久。

  別莊日子清苦,宋舟不敢生病,不敢要漂亮珠釵,每日掰著手指苦惱如何將一枚銅板掰作兩枚花。他那樣費盡心機才將她帶回晉南王府,還不曾來得及將她嬌氣漂亮地養起來,卻又讓她落在反寇手裡。

  他誰都恨,恨那些草寇,恨整個晉南王府,也恨昏庸無道的天子。他連自己都恨,沒有什麼是他不敢恨的。

  天子荒淫無度,酒池肉林,憑什麼讓宋舟受罪吃苦。他也曾私下備好了十里紅妝鳳冠霞帔,可他的小仙女到死穿的卻是不合身的紅嫁衣。

  早在幾年前他便無謂誰來繼承大統,他不關心天下,他只要皇帝死。

  蟄伏到如今,只是為了讓該死的人去死。

  「臣此生只效忠天子。」藺浮庭半垂著眼,唇邊的笑揚著,「誰為天子,臣便效忠於誰。」

  銀甲列陣的聲音由遠及近。

  蘇辭變了臉色。

  「老六,你以為朕當真能留著那些暗道如此之久?」天子高舉起手,只待手臂落下,早早圍在宮外的弓箭手便會萬箭齊發。

  天子特意將暗道重新打開,為的就是請君入甕。

  又是一陣腳步聲。

  藺浮庭撫了撫手腕,反問:「陛下,真當從連曲城那場山崩中活下來的只有臣一人?」他低呵了一聲,「瞞著陛下四處搜羅死囚與屍體,可花了臣不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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