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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見到對方,心中油然生出一種欣喜若狂。

  老皇帝在這裡,就證明,他來到了對的時間。

  此時此地,就是阿季存在的大衍。

  他迅速調轉方向,朝著另一個熟悉的地方踏劍流光而去。

  不到一息,便來至宮外不遠的一處高牆深院。

  臨淵王府四個遒勁鬱勃的燙金大字,晃得遲肆雙眼略微模糊。

  長如修竹的身形站在緊閉的金柱大門外,被寒照的冷月染上了幾分孤寒膽怯。

  心潮如驚濤駭浪一般洶湧拍岸,接連不斷狠重撞上心頭。

  天不怕地不怕的遲道君,此時惶恐不安,變貌失色。

  該怎麼進去?

  他有千百種方法可以輕易進入府中,世間無人無物可以攔得住他。

  可現在卻手足無措,步履維艱。

  他不敢貿然入內。

  直到四更的鑼聲從遠處傳來,他才積攢夠了膽氣,悄無聲息偷偷潛入府中。

  若是阿季在家,此時應該在臥房。

  阿季一向淺眠,他不能弄出任何一點響動,免得吵到他。

  今夜只是先看一眼,心中實在太過想念。

  到明日,明日再找個恰當的時機,與他正式相見。

  心懷忐忑走到後院,卻發現整個後院無一點燈影。連半個巡夜的親衛都沒有。這說明,臨淵王此時不在府中。

  滿懷的期待落空,遲肆悻悻離開王府,在王府大門外站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日晨曦微光,城中百姓開始新一天的忙碌,他才上前詢問王府守衛,王爺去了何處。

  王府守衛顯然同王爺一樣,十分討厭神仙道士。

  但看著眼前身著華貴,仙姿逸態又艷色如妖的奇怪道士,心疑他是不是從宮裡來的,又不敢把鄙夷和怠慢表現得太過明顯。

  只不咸不淡說著,王爺有事外出,要過段時間才回來。

  「什麼事?去了哪?什麼時候回來?」

  「王爺的要事,我們怎麼知道。」

  遲肆沒打聽到臨淵王的任何一點行蹤。

  現在又該去哪兒?

  幾息之後,遲肆又來到青牆灰瓦的小院。這是阿季送給他的住處。

  雖然現在,應該……還不是他的東西。

  院門緊閉,蒙著一層薄灰,應是閒置了一段時間沒人來過。也不知現在的主人是誰。

  遲肆在院外站了一會,周圍街坊鄰居有不少仍舊記得的熟面孔,但沒人認識他。

  不少人躲在街角,探個頭出來好奇張望。

  這個不知哪兒來的道士,和平日走街串巷,兜售仙法仙丹的神仙們卓然不同。

  遲肆離開了小巷,又御劍前往安縣。

  碧柳黃鶯啼早春,古橋淨水醉紅塵(*)。這裡沒發生滅絕人寰的大地震,城中一片安寧祥和。

  遲肆找了一個街上行人詢問遲家所在。

  路人對眼前似仙又似妖的道士有些驚奇,滔滔不絕朝他介紹起遲家來。

  遲家曾是當地富甲一方的大戶,附近人人都知道。

  十多年前不知遭遇了什麼意外,只剩了一個四少爺。

  他靠著祖上留下的財產日子也算過的殷實富足,本來在城中生活得好好的,幾日前不知為何突然變賣家產,說是要去京城,現在已經離開了安縣。

  路人嘖嘖有聲:「遲家少爺走得匆匆忙忙,像是遇上什麼天大的事。他從小沒有親人照顧,身子也不太好,有些病懨懨的。他一人獨自上路,又不知世事險惡……」

  路人嘆了一口氣,帶著對無關之人無關痛癢的悲切憐憫,有些擔心對方能不能順利去到京城,能不能獨自在京城生活下去。

  遲肆離了安縣,又沿著官道御劍回京。

  雖非完全無心,也並非刻意,只是冥冥之中有個感覺,只要順著最初走的那一條路,他們應該會在某處再一次遇見。

  他順著道飛返京城,又沿著京中街巷走向城西。最後在西城城郊,見到了遲家四少爺。

  只是這一回,連一句話也沒來得及說。

  這個凡人,已經死去一段時間。

  這個世界上的「遲肆」,又成了他。

  二人似乎又在無意之間完成了第二次身份交接。

  遲肆將遲家少爺埋入黃土,匆匆御劍離去,再次來到京城,來到他最初居住的地方——城郊破院。

  房屋稀疏土牆殘破,死氣沉沉。不像是在繁華富貴的京城,像是某處妖鬼出沒的荒郊野嶺。

  院子一顆枯藤老樹,只剩稀稀疏疏的衰色葉片,半死不活掛在乾枯的枝頭,隨風輕盪要落不落。

  即便現在是暖春,也透著一股濃濃蕭瑟的淒切味道。

  他曾在深秋,數著這顆樹飄零的葉子,盼著阿季來找他。

  唉聲嘆了一口氣,他奔走一個上午去了幾處地方,卻不知究竟應該去何處尋找阿季。

  阿季這個時候在何處?又在做著什麼?

  大衍很小,心念一動,轉瞬之間就能走遍這個世界的每一處角落。

  人也不多,不過千萬,不及幽天一座城。

  可他卻不知在如此彈丸之地,如何才能找到占據他全身全心的那一抹風華逸影。

  咚,咚,咚。

  殘破到重力一敲就會轟然倒下的破舊門板發出三聲輕柔響動,昭顯出敲門之人的謙謙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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