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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剃度結束,曹子廷放下小刀,冠玉般面頰上有血亦有淚,他閉上眼,雙掌合十,輕念一聲:「阿彌陀佛。」

  俗世中少了一個曹子廷,佛門中名喚元源的弟子又回來了。

  杜平跨出寺門那一刻,日頭猛烈,她抬手遮了遮眼。方才不過對話幾句,可滿身疲憊揮之不去,太陽這麼一曬,又有種重回人間的錯覺。

  不遠處,愛駒停在樹蔭下,察覺到主人動靜,便踢兩下馬蹄,噴口粗氣。

  杜平走上前,摸了摸它的腦袋,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她想起交戰的第一日,南越軍使者送來一隻錦盒,打開後,裡面赫然擺著一根男人的小指。

  熟悉到,令人想落淚。

  這根手指撫過琴弦,摸過筆,擁過她,也觸過她的面龐,替她擦過眼淚。

  多年前,這根手指的主人抬起手指沾了滴她的眼淚,放在唇邊舔了舔,眸底蘊著的笑仿佛蠶繭般,一絲絲一縷縷將人裹入其中。他勾唇,啞聲道:「甜的,要不要嘗嘗?」

  「怎麼嘗?」

  他嘴角含笑,將手指湊到她嘴邊。

  「不要,我才不舔。」

  他一臉寵溺,無奈道:「好吧,那換種法子。」話音落地,他抬起她的下顎,俯身貼上嘴唇鑽了進去,滑膩柔軟,銷魂蝕骨。

  片刻後,他腦袋分開一點點,眨眼笑問:「甜嗎?」

  過往雲煙,仿若大夢一場。

  杜平閉了閉眼,翻身上馬就往府邸奔去。這幾日,她刻意不去想這件事,再加上政務繁忙,便總是對自己說,空一些再去找他,過些時候再去處理他的事。

  可今日古桐寺一談,曹子廷提到了他,杜平不能也不願再裝聾作啞。她一路奔回,從櫃中拿出那隻錦盒,抓住身旁人問:「馮家人安置在何處?」

  「在城中一處大宅。」這人給她指了路。

  杜平二話不說,急匆匆朝那邊趕去。走到宅門前,她又有些近鄉情怯之感,深呼吸幾口氣,才伸手敲門,敲兩下沒人回應,她開口詢問:「有人嗎?」

  久久無應答。

  杜平推門,「吱嘎」一聲,門打開後,映入眼帘的事空空如也,只消一眼就明白,這裡已無人居住。

  她不死心,又一間一間屋子檢查過去,確認馮家人真不在這裡。

  她惆悵一嘆,又趕回去處理公務。這日下午,正好有個大會等著她,這次南征將領悉數參加,還有些江南本土在此戰中立功的人也一併參與。

  會議不長,待事情都交代完,各路人員陸續離開,屋中還剩下幾個親信。杜平狀似無意地開口問:「馮家人已離開鳳陽了?他們回去了?你們有誰知道?」

  屋中霎時一靜。

  沒有人搭話。

  杜平朝徐則望去,笑道:「徐將軍聽說了嗎?」

  徐則尷尬地瞥元青一眼,又轉頭面向杜平,回道:「沒聽說。」

  杜平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正色道:「馮家這次被張天擄作人質,損失不少,於情於理我們該給予適當補償。他們既然離開了,我們不若派人前去慰問,看看他們需要什麼。」

  屋裡各人不同反應,有些粗枝大葉的,笑著同意:「首席說的是。」還有些心細如麻的,偷偷摸摸去瞄元青反應。

  杜平頷首道:「就這麼定了,咱們派人去問問。」

  正在大家低頭收拾東西,想矇混過關離開這間令人窒息的屋子時,只聞元青聲音朗朗:「若快馬加鞭,馮家老宅里鳳陽就一個時辰距離。」

  杜平神色一僵,表情頗不自然:「這麼近啊……」

  「嗯。」元青點頭,問道,「你要親自去嗎?」

  這下再傻的人都發現氣氛不對勁,尤其徐則,暗恨自己步子邁得不夠快,他都快夠到門了,怎麼還是慢一步?元青這小子這時候說什麼話?

  徐則硬著頭皮笑道:「我接下來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慢慢聊。」

  「我也有事,先走了。」

  「我也走了。」

  一時間,屋中的人都逃一樣地走光了,只剩下元青和杜平兩人。

  杜平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虛地撇開視線。可她想了想這樣不妥,跟人說話總要看著對方的眼睛,便又轉回腦袋。

  元青望著她,又問一遍:「你要去嗎?」

  「……你會介意嗎?」

  元青沉默片刻:「我陪你去。」

  杜平目光一閃。

  元青:「若他無事,可能一切安好,可如今他左手小指被砍,還是因你緣故被砍,若不談上一談,你的心結會更大。」頓了頓,他抬眸,「去吧。」

  杜平眨了眨眼:「你怎麼知道他小指被砍?你當時不在這邊戰場。」

  元青:「……」

  杜平追問:「你怎麼知道的?」

  元青:「……我打聽過。」

  杜平笑了笑,上前拉起他的手:「走吧。」

  兩人當即出發,朝馮家老宅行進。兩匹駿馬在官道上揚起一片風塵,抵達馮家村時,堪堪過一個時辰。

  這村子的人都姓馮,雖然跟馮家主支的關係一表三千里,但多少搭得上點血脈。村子裡的人不多,杜平元青沿路走去,只見寥寥村民。他們看到外人來了,稍有戒備,上前問道:「客從何處來?所為何事?」

  「我們來找馮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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