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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溪明這才著急起來,道,天寒地凍的,你還懷著身孕,凍著了怎麼辦?!快給少夫人披上。

  與此同時,緩過神來的秦硯亦摘下自己的披風疊在阮楊身上,抱起來護住他早已凍僵的腳踝,比外面的漫天飛雪還冷,他一面迅速進去暖和的正廳,一面吩咐下人趕緊去找大夫。

  老者大呼一聲,我便是大夫,這人喚我來看他的孩兒。

  在場的人均驚呼,孩兒?

  即將昏迷的阮楊應了一聲,嗯,我的寶寶,生病了。

  秦豈為防家醜外揚,喚下人關上門,韓溪明、秦硯一路行至正廳均是不信,問道,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會有孕,怎會有孩兒?

  韓溪明倒是直白,道,莫不是犯瘋病了?

  大夫掀開阮楊身上披著的被褥,給大家示意他鼓起的肚腹,鮮血布滿露出的腿,道,他確實是方生產不久,且體內的胎盤尚未脫落,應是真的,快帶我去看看吧,聽說是高熱的厲害。

  韓溪明不允許即將臨盆的夏曄走那條易滑的鵝卵石路,卻是攔也攔不住秦硯非要跟著阮楊過去。

  一路上,阮楊拽住他的衣袖不停地放在鼻子尖嗅,偶爾按在肚腹上皺緊眉頭,轉而抬手摸著他的下巴捏了兩下,輕聲道,硯哥,你終於來看我了,我找不到你,我很大聲的喊你。

  秦硯沒料到會見到這副場景。

  白雪鋪滿院落,屋檐底下放置許多碎瓦,瓦罐擺放凌亂,柴刀卡在一處未破開的木柴上,沾染成片的血跡,水井旁舀上來的木桶歪到,在傾倒的木桶里凍結成冰,廂房裡的血腥味厚重惡臭,後院處已鑿開能容一人爬著出入的小洞。

  阮楊拉著他的衣袖,弱弱道,我用柴刀,鑿破了洞,我出去了,寶寶,寶寶生病了,以後我補,補起來,你們不要生氣。

  秦硯聽他胡言亂語,竟是發起高熱,沒來由的發慌,喊道,人呢!這裡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阮楊輕聲道,娘說要節省開支,這裡就不派人來了,硯哥,我一個人可以的,我可以洗衣服,我可以種菜,我可以修漏雨的房屋,就是沒人跟我說話,我害怕。以後,以後你常來,我們跟寶寶一起玩。

  大夫在這裡凍得哆嗦,這樣的天氣,剛出生的寶寶能不生病嗎?

  可翻遍裡屋,也沒找到孩子的藏身之處。

  阮楊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忽然便領他們走到一處小棚前,簡陋的墓牌豎在雪地上。阮楊趴在地上摸了摸,笑道,我都忘了,我把寶寶種進土裡了。

  秦硯僅擔憂他的毒,讓他回去屋裡,他搖頭不回,低聲啜泣,我不回,我只有寶寶了。父親沒了,爹親沒了,硯哥是哥哥的,只有寶寶在這裡陪我。

  阮楊不再是初識粉雕玉琢個性開朗的少年,秦硯見不得他這般模樣,只顧著安慰道,硯哥會一直在這裡陪著你。

  阮楊欣喜片刻,又喃喃道,不,爹娘不喜歡。

  秦硯後來派人發掘,阮楊沒有犯瘋病,那裡面確然是有個孩子。

  掩蓋在雪下的小生命,身體生的瘦小,方出生的容貌,與阮楊倒是十成十的相像。

  秦硯不敢多看,只望一眼便讓人趕緊安葬。

  大夫趁阮楊昏迷當下診斷,而他產後未來得及處理胎盤余物事宜,產程約莫在一個月前,此處處理起來只能用刀子割開再取出,再加上他凍傷極其嚴重,身上餘毒未清,約莫也就一兩年時光,是否還要再遭這個罪?

  阮楊哀求道,不要了,疼。

  秦硯便也摟著他,呢喃道,都依你。

  這件事過後沒多久,秦硯再來看他時,便總是能看見他拿著小瓶子說話,時不時地對小瓶子說「秦易是弟弟,弟弟喜歡我,弟弟要帶我出去。」

  眾人皆知,秦府除他一個嫡子外,根本沒有庶子秦易,這些阮楊明明是知道的。

  秦硯當他魔怔了,便趕緊喚了鼎鼎有名的張觀張大夫過來望診,張大夫過來幾次以後,問了阮楊一些問題,再與秦硯一一核實,張大夫與秦硯發現,阮楊說他與秦易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往日秦硯與阮楊真實經歷過的。

  二人均是不解。

  過了許久,張大夫捋著鬍鬚,在紙上寫下「阮楊」,單獨拎出與「易」相像的右邊,又配上秦硯的秦,解釋道,我僅在醫書上看過,毒發之人若有傷心事,便只會記著往日美好的日子。對於阮楊來說,他與你從前的回憶是人生最值得珍藏的。但你有正妻,他又不得你爹娘喜愛,這孩子大概是不想再煩擾你,便臆想出一人來愛他。

  張大夫進而說道,反反覆覆地相識,相愛,相戀,興許是不願醒來了。

  秦硯難以置信,臆想一人,來愛他。

  張大夫指著「易」字,這「楊」字拆作兩半,一半是他自己,一半分給了從前與他相識時的你。秦易與你同年同月同日生,聲音一樣,模樣一致,是你,也可以不是你。

  張大夫沉吟半晌,心疼道,他太痛苦了,你不在,他希望找到一個人,帶他脫離這困境,卻也……想不到其他人了,只能照著你的模樣,再回憶一遍你們的悉數過往。

  再回憶一遍……你們的悉數過往。

  「秦少爺?你還在聽我說話嗎?」

  秦硯目光不離床上喝過藥後熟睡的人,嘆了口氣,輕聲道:「他的病情……當真時日無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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