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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康眼神微閃, 這條路他跟著主子不知走了多少回。如今主子從皇帝成了皇后,好似一切又回到了從前。

  燕青走得不急不慢, 氣定神閒。她是很生氣,腦子卻是很清明。悍婦就悍婦吧,至少不用被人噁心。

  盈香原以為主子聽到陛下要納妃的消息,心裡定然是焦急的。但是瞧碰上主子如同閒庭散步般的從容, 她又了幾分不確定。

  從乾坤殿到太宸殿的路程不短,過了北斗廊,便到了前殿。前殿的主殿是太宸殿,後殿是勤政殿。

  燕青徑直去了勤政殿,守在外面的人一看是皇后娘娘娘駕到,呼拉拉跪了一地。一個眼熟的太監上前稟告,說陛下不在裡面。她「哦」了一聲,抬步入內。

  一進去,她反而怔住了。

  殿內的一切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一應布置都沒移位。那一主一賓的桌案,將她的思緒拉到三年前。

  那時她是皇帝,坐在正位上蓋章,而蕭應身為臣子,卻是坐在側位上處理政務。如今他獨攬了江山,為什麼不撤掉一張桌子?她走過去,走到自己以前的位置上。手指輕叩著桌面,仔細看去,但見紙鎮硯台和筆架,都是她過去用的那一套。甚至連它們擺放的位置,也和記憶中毫無二致。

  她眼中泛起一抹諷刺,蕭旻天那個人,還真是會作秀。如此一來,那些能出入勤政殿的臣子們定然會以為他重情重義,還在緬懷她這個前朝的末代傀儡皇帝。

  這個王八蛋,心機可真夠深的。

  她慢慢地坐下去,熟悉的感覺如潮水一樣湧來。這個位置是主位,看樣子蕭旻天還在右側位的桌子上處理朝事。論演戲,他還真是箇中翹楚。

  殿內跟進來的只有盈香和平康,他們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人,她也不用假裝什麼。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一會,她緩緩站起身來,繞到右側位的桌子旁,只一眼她就看到筆架旁邊放著一個缺了口的瓷罐。

  這個瓷罐

  蕭旻天為什麼還留著這個?

  她突然很想知道一個人明明奪得了江山,再也不用屈於一人之下,為何還要委屈自己?他日日夜夜坐在側位上批閱奏摺,他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盈得和平康看到自家主子坐在陛下的位置上,一副自在隨意的樣子。他們相視互看了一眼,然後又齊齊別開視線。

  燕青一坐上去,心頭莫名泛起一股異樣。從這個角度望去,上座的一切盡收眼底。所以當年她這個傀儡皇帝無論做什麼,其實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她垂了垂眸,自嘲一笑。

  垂下的目光落在桌子下面的抽屜上,也不知是怎麼想的,一把拉開。一張畫像映入眼帘,畫像像中畫的是一名少女,宜男宜女的長相,有著雌雄莫辨的美。

  她當然認得畫像中的人,不正是她自己。而且這畫像不是別人畫的,還是她自己親手畫的。只是這畫像她都不知道放哪裡了,怎麼會在蕭旻天這裡?

  畫像的邊有些起毛,應該是有人時常展閱。她的心猛然跳起來,一個念頭從心裡鑽出來,又被她死死按了下去。可是那個念頭十分執著,剛被她按下去又開始蠢蠢欲動,不管不顧地破土而出。

  一個男人藏著一個女人的畫像,還能是因為什麼。那個冒出來的東西叫囂著滋長著,勢如破竹不可阻擋。她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捏著畫像。心跳得越來越快,無數的情緒在瘋狂地漫延,鋪天蓋地無孔不入。

  蕭旻天,他…他對自己

  不,不可能,他收藏自己的畫像,可能是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記她的存在。因為她的存在,是不利於他皇位穩固的因素。

  突然一大片陰影投下來,她下意識抬頭,清澈的眼眸中出現一張俊美的容顏。她怔怔地望著,眼神無比複雜。

  蕭應欺身而近,冷冽的氣息將她團團包圍。她不敢再看他,目光躲閃著只敢盯著他的衣服看。龍袍上的五爪金龍張著爪子,那爪子鋒利張狂,像是下一刻便從衣服上活過來抓住她一般。她的心跳得更厲害,一抽一抽地悸動著。

  平康和盈香已經極有眼色地退到殿外,殿中只剩他們兩個人。他們一個站著一個坐著,良久都沒有動。

  空氣仿佛變得稀薄,燕青的呼吸也重了幾分。她能清晰感覺到那灼人的目光,像一張密實的網一樣罩在她的頭頂,讓她無處可逃。

  當一隻大手摸著她發頂的時候,她不由得躲了躲了。但是她沒地方躲,因為蕭應已經繞了過來,完完全全將她禁錮住。

  「這個…這個畫像怎麼會在你這裡?」她硬著頭皮開口,把畫像重新放回抽屜。

  「你不記得?」蕭應的聲音低而沉,目光幽暗。他坐在桌子上,修長的雙腿交疊,姿勢說不出來的矜貴愜意。這般模樣,不像是一個睥睨江山的君王,而像是一個隨性瀟灑的貴公子。

  燕青暗道,這王八蛋心黑是心黑,但長得可真是好看。腰是腰,腿是腿,皮相是皮相,還真是賞心悅目。

  她腦子亂亂的,又仿佛一片空白。她很努力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幅畫像被自己放在哪裡了。

  「是你自己給我的。」蕭應又說。

  她給他的?

  燕青從亂亂的思緒中翻找著,總算是有了一點印象。當時她好像抱著一大撂的女子畫像,還說這些美人他若喜歡,就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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