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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過了四五天,有一天早上,我驚訝的發現這家人竟然開始收拾行李,把棺材抬上他們雇來的麵包車,準備離開了,明明前一晚他們還在我辦公室外撒潑,說得不到賠償絕不會離開,說什麼做好了一年都吃住在這裡的準備。我一向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人心,所以他們的行為實在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出門想找他們問個究竟,沒想到他們一個個見到我就像見到鬼似的,一個個支支吾吾什麼都不願意說,只是迅速的收拾東西準備離去。沒辦法,我揪住了女孩子的弟弟,那個小男孩十五六歲年紀,我給了他兩千元錢,讓他把原因告訴我。

  畢竟年齡還小,他猶豫的收了錢之後對我說了實話:昨晚,他們在酒店裡鬧完已是深夜,家裡人隨便聊著天都進入夢鄉,他也不例外,躺在帶來的棉被上很快睡著了。睡到半夜突然覺得很冷,便想起身給自己找床更厚的被子蓋,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卻模模糊糊的聽到似乎有人在唱歌,像是一種戲曲,到底是什麼他已經記不得了,一是因為自己確實不懂戲曲,二是因為他已經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歌聲來自一個女人,一個一身黑衣的女人,她正坐在他姐姐的棺材上面,輕聲吟唱,十指尖尖,隨著音調的高低起伏,比出不同的手勢。現在,她好像發現了有人在看她,於是兩顆黑黑的眼珠子朝他的方向一斜,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這一笑登時就把他的冷汗給嚇出來了,於是他慢慢的把頭縮進被子裡,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驚動了她,可是歌聲卻越來越近,女人似乎從棺材上下來,來到了他的旁邊,因為他感覺她的手指拂過自己的被子,隔著被子,他都能感覺到這手指,是那麼尖,那麼涼。男孩只能緊緊地拉著被子,生怕這最後一層鎧甲被人奪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醒來時天色微亮,他是被收拾行李的聲音吵醒的,男孩急急忙忙將昨晚所見所聞告訴他的親戚,沒想到他們聽完後並不驚訝,只是意味深長的彼此看了一眼,男孩明白了,昨晚,他們肯定都經歷了相同的事情。農村人是很迷信的,況且他們自己也知道現在做的事情並不光彩,於是麻利的收拾完後離開了松澗樓,給我留下一地雞毛。

  「黑衣女人?那男孩是否記得她的裝扮有無任何特殊之處,看起來年齡大概是多大呢?」一直靜默不語的徐行突然插嘴問道。「男孩當時被嚇得不輕,而且他的家人一直在催促他趕緊走,所以他並未向我描述清楚,不過這並不要緊,因為沒過多久,我自己就和她打了照面了。」

  第11章 照面

  正如我剛才所說,發生這兩件事情之後,松澗樓的生意跌倒了谷底,每日只有不知情的零星的幾個客人,員工也因此紛紛跳槽離職,從上百人的規模到現在只剩下十幾個人。我的心情自是愈發低落,每日也沒什麼事做,只能借酒消愁。那天下起了小雨,天空陰陰沉沉的,我喝了酒之後想起松澗樓以前的盛況更是鬱悶之極,於是一個人在樓裡面溜達,一層一層,曾經的松澗樓,這個時候應該有面帶微笑的員工在整理房間,或者是不聽父母囑咐的孩子在走廊里嬉戲打鬧,而現在,卻只有落滿灰塵的地毯和一個落魄的身影。

  我就這麼一手拿著酒杯,心事重重的在走廊里踱步,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走廊里沒有開燈,更顯昏暗,昏暗到我甚至沒有留意到一個擦肩而過的身影。直到聽到幾聲尖細的笑聲,我才回過神來,我本來以為是哪位熟人,因為我沒認出來她而取笑我,可是當我回過頭時,卻像被一桶涼水從頭澆到腳,渾身冰涼。影影綽綽的一個女人,一身黑色的旗袍,旗袍上秀著朵朵紅梅,乍一看上去像濺滿了血跡。微卷的長髮,纖細的腰肢,從背後看也就二十七八歲年紀,她邊唱邊走,歌聲抑揚頓挫:「縱使天涯相阻隔,浮雲蔽月圓,此心不變遷。」這是粵劇女兒香,我是香港人,對粵劇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她款擺輕腰慢慢地走著,一邊還用尖尖的指甲劃拉著牆壁。我本可以裝作沒看見轉身離去,可是卻站著不動,盯著那個背影,可能我當時實在是太頹廢了,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就一心想搞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把我的酒店搞成這個樣子,我到底做錯什麼了要這麼對付我。

  於是,我衝著那個背影大喊一聲:「你是誰,為什麼要來這裡?」她停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沖我轉過身來,她的臉很白,像撲了層厚厚的粉,嘴唇塗得很紅,整張臉看起來妖冶怪異,但是遠遠沒有她的背影看著年輕,大概有四五十歲的樣子。我為自己的莽撞後悔了,太古怪了,明明是有了年紀的人,但是從肢體語言還是裝扮表情,都看起來像似個年輕的姑娘般,最關鍵的是,這種年輕一點都不自然,是極力模仿出來的,因為她的臉上明明寫滿了萬水千山的滄桑。看著這張怪異的臉,一瞬間我的酒就醒了,我甚至以為自己可能要命喪於此,可是,她只是盯著我,用那張塗得血紅的嘴巴緩緩的說:「呂生,溪塘的杜鵑又紅了,你可否願意陪我去看一看。」隨後,慢慢轉身離去,直至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當晚我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是那個被男朋友掐死的女孩子的弟弟,他執意要我的銀行帳號,說是要把錢還給我,我覺得蹊蹺,就逼問他原因,沉默了好久,他才告訴我,在他姐姐棺材入土的那天,他的父親竟然失足跌進墓穴,本來墓穴也不深,可是他卻頭朝下摔在了棺材上,當場就扭斷了脖子。更為可怕的是,那根扭斷的脖子上的臉孔,竟透著絲詭異的微笑。他思來想去,覺得是因為收了我的錢,才造成了父親的慘死,所以無論如何要把錢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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