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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鬆了手,任由般若繼續劈石跟著墜落,自己則將昭昭往上一托,高聲道:「抱緊我!」
昭昭瞬間抱住他,緊緊環著他的脖子,任由他將自己的雙腿送上腰,就這麼纏在他腰上。
然後,他們便墜入了河中。
荊沉玉一動不動,穩穩地站在河底,水花濺起,帶著綠光的河水和那金蠍的血有異曲同工之妙,所到之處皆如是腐朽,昭昭的衣裳被水燒破,皮膚有些刺痛,她這還是沒有掉進河裡,那荊沉玉呢?
昭昭驚悚地低頭去看,水剛好到他膝蓋處,她沒事,可他就不太好,膝蓋下瞬間泛起紅色,綠色的水裡血色漫延。
昭昭呆了呆,緊張道:「荊沉玉,你的腿!」
他們離得那麼近,她可以清晰感覺到他忍痛忍得渾身顫抖。
好像是怕她擔心,他開口時儘量保持著聲音的平靜。
「無事。這應該是冥河。這裡竟然跨了魔界與冥界兩界。」
他還在理智分析情況,昭昭卻顧不了那麼多。
「岸!那邊是河岸!」她抓著他的衣衫指著西邊,荊沉玉順著看去,試著往前一步,卻險些摔倒,昭昭抱緊了他,他勉強站穩。
「荊沉玉,你……」
「我沒事,別動,摔下去會疼。」荊沉玉啞聲道,「冥河水不容活物,活物入水可化骨,你別掉下來。」
昭昭屏息道:「那你呢?你怎麼樣?」
「我沒事。」
「見鬼的沒事,我才不信,這河裡全是你的血!」
「真沒事,我有修為,有先天劍氣護體,不會有事。」
荊沉玉又試著往前走,哪怕痛如刀絞,還是竭力保持鎮定,不想讓昭昭看出分毫。
可昭昭不是傻子,看得出來。
她心情複雜到了極點,忍不住問了句:「值得嗎?」
這沒由來的一個問題,荊沉玉卻明白她在問什麼。
他閉了閉眼,努力往前走,每走一步,額頭汗水都更重,水下血都更濃。
「談不上值不值得。」他說,「這是我想做的事,不計回報,也就無所謂值不值得。」
他言語裡,有種仿若就此為她而死,亦是得償所願的快意和無畏。
第82章
昭昭一直知道荊沉玉很好看,男主嘛,肯定長著一張禍國殃民的臉。
可她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他好看到她心旌搖曳。
她張張嘴,想說什麼,可什麼都沒說出來。
淡淡的血腥味混著冥河裡腐朽的味道撲鼻而來,昭昭想像著他此刻忍耐著怎樣的疼痛,只覺眼眶乾澀,像是要有什麼流下來,但理智讓一切終止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慢慢吐出來,垂下眼道:「還有大概五六米,就快到了。」
她抓緊了他的衣襟:「你能堅持住嗎?」
荊沉玉似乎笑了一下,很短促的笑聲在寂靜的深淵裡隨著冥河水的響動而來:「當然。」
他回答得那樣理所應當,仿佛這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昭昭心裡卻一點都沒有輕鬆。
「昭昭,這沒有比寒暑不輟的修煉艱難多少。」
荊沉玉大概是想安慰昭昭的,他那麼敏銳的人,自然感知到她的情緒變化。
哪怕已經不是心魔與宿主,可他還是能在此刻意識到她在糾結什麼。
有時他好像什麼都不懂,直來直去,很是氣人,可有時候他又體貼到傷人——傷他自己。
「有先天劍氣護體,這樣短的路程很快就會結束。」
嘴上說著很快,可他其實走得很慢很慢。
五六米的路程,他好久才走了不到一米。
每朝前挪動一步,昭昭就能感覺他渾身的肌肉更加緊繃。
她將視線轉到他臉色,看著他汗如雨下,有那麼一瞬間想著不如自己趟過去算了。
可她做不到。
已經有了想法,人卻根本做不到。
她只要一想到會有多疼就退卻了。
她沉默地看著他艱難地一步步朝前,他已經極力忍耐,可還是會泄露一絲絲痛意的痕跡。
那壓抑的輕哼聲,絲絲繞繞攀爬上來,讓昭昭思緒凌亂,手足無措。
她有些慌張地問:「飛不起來麼……御風呢?」
御劍都不行,更談什麼御風?
這是冥河水,冥河水中魂魄都不生,更別說什麼活物了。
冥河水上,亦是不存活物的。
人的往生之地,今生若是無法飛升,遲早要體會一次,如今有這樣的體驗,荊沉玉除了疼之外,倒覺得還算不錯。
他沒說話,因怕開口之後泄漏什麼痕跡,讓昭昭為此擔心。
可他又覺得她其實不會真的為他心疼和擔心,他不敢那樣奢望,他只是覺得,他若表現出什麼弱處來,她會擔心他無法兌現在仙牢里的承諾,替她找到解決神魂不穩的方法。
他已經失信於她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想到這裡,荊沉玉忍不住自嘲道:「昭昭,我好像總是沒辦法讓你對我改觀。」
昭昭愣了一下,不知他為何忽然說起這個,只是聽他聲音沙啞,自嘲里透著無盡悲涼,心裡有些不太舒服。
「我殺了你一次,原不想再殺你第二次,可不管別人做了什麼,最後你的確又死在我劍下。」
昭昭動動嘴唇,還沒說出什麼,荊沉玉便再次道:「我想讓你光明正大地活著,最後卻送你走上絕路。哪怕你回來了,可還是要你繼續東躲西藏。荊沉玉此生千餘年,從未如此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