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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明霜抬眼看了看,那內侍大半張臉藏在黑暗中,看不見他的眼神,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無端有種熟悉又安心的感覺,不由自主點了點頭——若是他有意要害她,她橫豎也逃不出去。

  小六鬆了一口氣:「娘娘您好走麼?累不累?若是不嫌棄,奴婢背您走罷。」

  「沒事,我能走。」姜明霜推辭道,她想著她的阿寶在前方等著,便不覺絲毫疲累,兩條腿仿佛能永遠這麼走下去。

  ***

  叛軍很快突入宣德殿,司徒鈞最後幾十名侍衛一個個倒下,最後一個死在他面前,頸上噴湧出的血濺了他一身。

  司徒鈞就在殿門被砸開的前一刻還想像著自己如何臨危不懼——即便是引頸就戮,他也要維持住帝王的威嚴,凜然地將那逆賊怒斥一番。

  可是死亡迫近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侍衛滾燙的血濺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韋氏的尖叫刺得他耳膜生疼,他後退幾步跌坐在地,抬袖抹去臉上的血,像個手足無措的稚童一樣嗚咽起來。

  沒來得及啼哭出聲,一柄大刀架在了他的脖頸上,司徒鈞冷汗淋漓,不敢再吭一聲。

  司徒顏沒有立即將帝後殺死,而是命人將他們送往金墉城關押起來。入宮之後,他立即派人包圍各個宮殿,對照名冊清點人員,很快便有下屬稟報,皇后所出的四公主、膝下三皇子、三皇子生母姜妃並數名內侍、宮人不知所蹤。

  司徒顏有些不悅,但並不十分憂懼,三皇子不過是個不滿周歲的嬰孩,如今大勢已成定局,憑著這點天家血脈又能如何,況且全洛京戒嚴,十二城門緊閉,他們根本逃不出去,只能找地方藏匿起來,只需加派人手細細尋查,總能將他們找出來。

  更讓他掛心的是涼州。

  七日後,司徒鈞下罪己詔,禪位於汝南王司徒徵,由世子司徒顏代父領旨。

  司空韋重陽在太極殿主持禪讓大典,擬定寶冊,群臣中只有鍾禪稱病不出,司徒顏未坐穩江山,礙於鍾家在世家中的地位,終究不敢輕舉妄動,遣黃門去鍾府探視慰問一番便罷了。

  禪位大典之後不出三日,司徒鈞與韋氏在金墉城中雙雙身染時疫暴斃。

  司徒顏雖入主宣德殿,但是涼州一日沒消息,他就一日名不正言不順,這回他先斬後奏私自攻入洛京,若是涼州之事生變,他阿耶必定不會輕饒他,大約不至於要他的命,但是他這世子之位是休想保住了。

  正思忖著,有黃門入內稟報:「啟稟殿下,廣平有八百里加急密函送到。」

  「呈上來,」司徒顏一邊拆信匣一邊問,「涼州還是沒消息麼......」

  黃門正要回話,只見主人臉色一變,他的三弟司徒玟在冀州起兵,數日前已經打到廣平,據稱領兵之人是個無名小卒,卻屢戰屢勝,勢如破竹。

  ***

  司徒香不記得自己騎著馬奔馳了多久,她只覺得兩股火辣辣的疼,揚鞭的手幾乎舉不起來,然而她的心裡有另一種疲憊。

  這一夜的廣平郡星月皎然,她已經能望見兵營黑黢黢的輪廓和星星點點的篝火——自小跟著她阿耶南征北戰,那是她熟悉的景象。

  馬蹄踏過,原野上升起小薊淡淡的香氣,有點似菊,讓她想起洛京的秋日,那時候滿城都是菊花,家家戶戶的園圃中似乎都栽著幾株,她第一次見到姜景義就是在那樣的秋日。

  很快到了壁門,她一拽韁繩,把自己的名刺交給兵士驗過,然後徑直策馬奔向主帳。

  她下了馬,想掀開帳帷去找他興師問罪,卻在距他一步之遙的時候踟躕了,見了他又能怎麼樣呢?質問他為何恩將仇報?她救了他,又幫他隱瞞身份混入阿兄的營中,她現在能狠得下心揭穿他的身份麼?若是狠得下心她也用不著來這兒找他對質了。

  門口的侍衛認得她,上前行禮:「殿下,來尋將軍麼?屬下進去稟報。」

  「將軍歇下了麼?」司徒香問道。

  「半個時辰前才安置。」那侍衛回道。

  「不必稟報了,我......晚些再來。」

  司徒香說著走到帳前,伸手把帳帷撥開一條窄縫,往裡望了一眼。

  帳中一片漆黑,但是她仿佛看見了姜景仁熟悉的睡顏,心中有種得償所願的充實完滿。

  她翻身上馬,出了軍營,任由馬帶著她漫無目的地走著,這回她不急了,馬渴了,把她帶到一條河邊。

  司徒香不知道這是什麼河,她下了馬,牽著韁繩把馬帶到河邊,溫柔地摸摸馬鬃,解下佩刀放在河邊的石頭上,一步步地走進河中央,河水很冷,漸漸漫過她的小腿,膝蓋,腰,脖頸。

  司徒香回頭望了一眼軍營的方向,閉上眼睛沉入這無名的水裡。

  ***

  入涼州以來,衛琇與司徒徵數次交鋒,這是最殘酷的一次。

  兩人都明白,已經到了必須決出勝負的時候。雙方主將親自上陣,戰鼓如雷響徹雲霄,生生把東邊的天空敲開一條裂縫,血色的朝陽映亮了地上的血河。

  衛琇不停地揮刀,整條胳膊都已麻痹,他便將刀換至左手,繼續砍殺。

  這個司徒徵更是早已露出疲態來,一隊親兵將他護在中間。

  突然從背後射來一支冷箭,一名侍衛在千鈞一髮之時撲上前來,堪堪以身替他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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