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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中瞬間瀰漫上了一陣陰霾,他似乎在隱忍著什麼, 卻又無法抑制住眼底的慍怒,攥著沈鶴書衣領的手再度收緊。

  「容、容羲?」

  今日的新郎官兒。

  按理說, 如今他應是在與張氏洞房花燭,怎的、怎的找到這裡來了?

  不光是沈鶴書, 姜幼螢也滿腹疑慮。容羲踹門而入時, 帶來了一尾刺骨的冷風, 讓她一下子清醒了, 撐著身子從床上半支起來。

  容羲一把將沈鶴書揪到桌子邊兒。

  沈鶴書與姜幼螢一樣,都以為容羲是個文弱的書生,素日裡只會些舞文弄墨的本事, 全然不知其力道竟然如此之大。沈鶴書沒有防備, 被他拽得一個趔趄,整個人差點摔倒下去。

  這一摔,他也惱了。圓目怒瞪,直視著這位「不速之客」。

  容羲的目光急急略過身前男子,往床榻上望去。只一眼,呼吸便屏住。

  「你對她如何了?」

  一向鎮定自若的容大人,語氣竟變得如此急促。沈鶴書先是一愣, 而後反應過來,看著他笑。

  後者勾著唇, 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領子, 他今日未束髮,更顯得整個人有幾分風流與不羈——便是這道風流,落入眼前這位新郎官的眼裡, 愈發刺眼灼目。

  姜幼螢渾身燒得難受,忍不住囈語一聲。

  容羲立馬緊張得再度望來。

  「滾。」

  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一個字。

  對於有人突然闖入,沈鶴書自然是有幾分膽戰心驚,但如今面前此人又是這般不給面子……一陣惱怒自心底深處升起,一下子竄上他的頭頂。

  沈鶴書反手,一把將對方胳膊鉗住。

  容羲冷冷地睨來。

  「容大人,此時不應該在與夫人花前月下,共享春.宵?」

  冷風灌入,吹起他鮮紅的喜袍。容羲身上的喜袍做工精緻,打扮得卻有幾分隨意——滿頭烏黑的發用一根帶稍稍束起,即便是如此急匆匆地聞聲趕來,他頭上的玉冠仍是未斜半分。沈鶴書說這話時微微挑眉,從他的話語裡,容羲聽出了幾分輕.佻與玩味。

  沈鶴書向來都是這般隨心所欲、玩世不恭。

  可他不是。

  他隱忍,他克制,他循規守矩,他彬彬有禮。

  生怕因為自己的一個動作僭越,而將自己心愛的女子推入那萬劫不復之地。

  ……

  耳邊的聲音愈發聒噪,似乎是人在對峙。她平躺在床上,整個身子愈發燥熱,恍然間,似乎聽到男人的一聲冷笑,緊接著便是冷冰冰的揶揄與嘲諷。

  「真是可笑,容大人還說本官,您這何嘗不是五十步笑百步?明明是自己大婚的日子,卻將剛入門的夫人冷落在婚房之中,這若是傳出去,嘖嘖……」

  「本官一向不在乎這些名聲,可容大人卻不一樣。您可是那最孝順、最看重禮義廉恥的人了。因為祖母的一句話,與那張家小姐喜結連理,也不怕委屈了自個兒……」

  「……」

  忽然,一人再度被摔倒在地,緊接著便是摔門之聲。姜幼螢蹙了蹙眉頭,感覺到有人在慢慢朝自己靠近。

  他有些發促的呼吸聲落了下來。

  「娘、娘娘。」

  「……」

  姜幼螢喉嚨發澀,一時出不了聲。

  「娘娘?」

  對方的聲音亦是有些發澀,發啞,還帶著些莫名的潮意。

  天青色的煙雨滴落在青石巷,朦朧的霧氣徐徐往上升騰,桃花碾碎在池畔,絨草隨波流逝,空中彌留下淡淡的苦味。

  容羲小心翼翼地探開床簾,垂下眼眸,睫羽輕顫。

  「姜……阿螢。」

  床榻上的女子動了動眉頭,似乎終於聽到了他的聲音。

  這聲音,像是煙南江波上緩緩傳來,輕輕的,散散的,柔柔的。

  更是讓人聽得不甚真切。

  阿螢,阿螢。

  阿螢……

  姜幼螢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少年的面龐。

  她不由得勾了勾唇,嘴邊彎起一抹淺淺的、甜蜜的笑,似乎是夢到了什麼極為高興的人或事。

  看著那笑容,容羲先是一怔,而後只見她揉了揉眼睛,眸光卻仍是一片朦朧。

  「阿禮,我好難受。」

  「我好熱……」

  她身上被沈鶴書下了藥,容羲皺了皺眉頭,彎身欲將她從床上打橫抱起。

  可又怕自己一個不留意,不小心傷到了她腹中的孩子。

  耳邊冷不丁又響起方才沈鶴書所說的話。

  對方大笑著,諷刺他:

  「恪盡職守如何,清廉不阿又如何?容大人,您千提防萬小心,唯恐與她沾染上一丁點兒關係,生怕她的名聲受到外人一丁點的詆毀。可到頭來呢?您迎娶了從未動心過的女子,您窮極一生,小心呵護的女人,如今卻懷了旁人的孩子。」

  「那不是旁人,是當今聖上。」

  「容羲,你當真是給姬家做狗做慣了!」

  粼粼夜色吹入男子眼波之中,容羲兩手微頓,看著窩在懷中、面色緋紅的姑娘,抿了抿唇。

  「臣帶您去見聖上。」

  沈鶴書為了今夜「成事」,特意讓姬鷙寒將姬禮支開。

  容羲原是要踏入洞房的,可一聽到事情的不對勁兒,步子剛落在新房前突然轉了個旋,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朝後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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