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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明心下一跳,顫顫地喚了一聲,「將軍......」

  江暉成的手掌正努力地撐在床榻上,額頭上密密麻麻地布了一層細汗,不僅是唇,臉上也沒有了半點血色。

  漆黑的眸子,布滿了一條條殷紅的血絲,眸色中溢出了萬千哀痛,如同死灰,瞧不出半絲光亮。

  腰腹綁好的繃帶,也不知何時,被鮮血浸出染了個透,青黑色的長衫不易察覺,等那鮮血從他指縫中流出來時,槐明才猛地驚醒,走了過去,「將軍讓奴才瞧瞧傷口......」

  一百來人的兇殘土匪,對他們五六人。

  能活著出來,已經不錯了。殪崋

  每個人都受了傷,將軍的腹部更是遭了一支冷箭,幾人死裡逃生地從池州出來,到了江南還要四處躲避四姑娘,不敢去找大夫,就算抓藥也不敢去大點的藥房,生怕遇上了四姑娘。

  可結果還是沒有躲過。

  槐明的手剛碰到江暉成,便聽到江暉成沙啞地道,「出去。」

  「將軍......」

  槐明雖擔憂,卻也不敢再往前,只將手裡的一瓶金創藥給他擱在了旁邊的木几上,緩緩地退了出去。

  房門「吱呀」一聲,再次關上。

  屋內的光線暗沉了下來,江暉成好半晌才慢慢地抬起了頭。

  麻痹了的神經也終於恢復知覺。

  心口繃得太久,又酸又疼,全然壓過了腰腹處傷口傳來的痛楚。

  即便他再替自己尋來更多的理由,也抵不過她這番來求他放過她,那言語裡的每一句,字字如刀,刺在他身上,麻木之後,如今那痛楚一點一點的蔓延開來。

  江暉成艱難地埋下頭,額頭兩側的青筋越來越明顯,牙關緊緊咬住,滾燙的一滴熱淚落在手背上,將那溢出來的鮮血化開,又慢慢地融了進去。

  槐明立在房門外,片刻都不曾離去,一直守到了午時,裡頭還有了動靜。

  「進來。」

  槐明聽到聲音,趕緊推門進來。

  江暉成已經自己上好了藥,綁好了紗布,換了一件衣裳,臉色雖沒有適才那般大悲,眸色卻依舊無光,放佛丟了一縷魂魄,整個人都帶著一股子的空洞。

  「收拾東西。」

  **

  沈煙冉從客棧出來,走了好一段,心情才平復了下來。

  抬頭看了一眼日頭,已經到了午時。

  陸家老夫人還得診脈,就算她當真要搬出來住,也得同陸梁打一聲招呼。

  沈煙冉回了陸家,剛進門,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陸梁身邊的小廝叫了過去,「四姑娘開的藥方,已經見效了,祖母的神智雖還是沒恢復過來,但好在脈象已經穩了,為了表達謝意,今日我備好了船隻,打算帶四姑娘游一回江南小鎮,不知四姑娘能否賞個臉。」

  沈煙冉初來江南,自然想去逛逛,也沒拒絕,「多謝陸公子。」

  兩人傍晚才登船,倒也不似上回在芙蓉城還得去排隊買票,今日的大船,是陸家自個兒的船隻。

  陸梁特意裝扮了一番,船隻上掛了不少的燈籠,還請了些彈唱的歌女,歌聲繚繞在如煙雲般的水面上,如夢如幻,比起在芙蓉城沈煙冉租憑的那隻船,要高檔許多。

  這回也沒有孩童來吵,沈煙冉一人清清淨淨地立在船頭,看著滿江煙雲,腦子裡依舊繞不開自己想忘記的那八年。

  江府的庫房,江暉成全都交給了她,府上的那幾艘船,她想派去哪兒就派去哪兒。

  也沒少坐過。

  只不過僅限於長安。

  江南的水巷,不同於長安,很多彎彎繞繞,雲霧如煙,別說瞧清遠處,就連眼前的一寸之地,也瞧得模糊。

  「這幾年的冬季,越來越涼,你怕冷,等從圍城出去後,咱們帶著沼姐兒,煥哥兒去南海走走。」江暉成的變化,大抵是從上輩子的圍城開始,每日都會來她跟前,即便是不善言語,也會沒話找話,說上兩句。

  而自己的變化,也是從圍城開始。

  他倒是願意開口同她說話了,但她不想聽了,對他口中的南海,也沒什麼興趣。

  如今她終於出了長安,大好山河就在眼前,她再無牽掛,更應該活出自己想要的日子,也應該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沈煙冉的視線被雲霧擋住,目光也跟著飄散。

  陸梁出來,便見沈煙冉目光渙散地盯著水面出了神。

  河面上的風大,陸梁見她衣著單薄,當下解了身上的大氅,走了過去,正要替她披上,沈煙冉聞見動靜轉過身,下意識地挪開了腳步,笑著道,「陸公子。」

  陸梁手上的大氅又遞了過來,「冷不冷?」

  沈煙冉依舊沒接,轉身往船艙走,「外面也瞧不見什麼,倒不如進去坐著。」

  陸梁收起了手裡的大氅,跟在她身後,「今兒我備了些江南的果酒,四姑娘可以嘗嘗。」

  上輩子江暉成不喜歡沈煙冉飲酒,即便是一滴,也不讓她沾,「有什麼好喝的,又苦又澀,想解渴,還不如果醬甘甜。」

  沈煙冉起初完全是不願違背他的意思,後來倒也慢慢地養成了習慣,不再去碰酒。

  就算是不醉人的果酒,也沒再嘗過。

  今兒見陸梁盛情款待,不想駁了他的興致,沈煙冉到底還是拿起酒杯輕輕地抿了一口,這才發覺,自己已經受不住初入口的那股子微澀的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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