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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他認得出來,是董太醫。
江暉成艱難地轉過了頭,便見自己的母親立在他床前,一雙眼睛通紅,神色著急地問,「當真沒法子了嗎。」
董太醫坐在他的床邊,搖頭一聲嘆息道,「若是才中毒,老夫還能想到辦法,可如今毒入了肺腑,老夫學識淺薄,無能為力,夫人倒是可以帶著將軍去沈家試試,早年沈老爺得了一張藥單子,為藥王谷藥王所留,奈何沈老爺有個規矩,只有沈家人才能見到這張單子......」
「沈家?董太醫說的是芙蓉城沈家?那家裡可還有個四姑娘?」
董太醫點頭,「沈家確實是有位四姑娘,名叫沈煙冉......」
沈,煙,冉......
那名字入耳,猶如一記天雷落在江暉成的心口,鑽心的撕裂之感模糊了他的意識,跟前母親和董太醫的身影消失不見,眼前又是當下這片軍營。
他走在前,身後一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他,嘴裡叨個沒完。
「將軍,聽說你還沒許親?」
「將軍今年弱冠了......」
「將軍這樣的身子骨百年難得一遇,唯獨印堂有些發黑,怕是腸胃不適,我給將軍瞧瞧吧......將軍要是不願意,我家中尚還有位妹妹,年芳十六,長得還行,醫術也好,還未許親呢......」
江暉成回過頭。
雨後天晴,日頭從雲層之間泄露而下,落在身後那人的眼睛上,她一手擋著額頭,使勁兒地揚起下顎看向他。
刺目的光線下,他看到了那唇角彎起的兩道淺淺梨渦。
非常熟悉。
分明又是那小矮子。
江暉成眉頭一擰,跟前的場景再次消失不見,耳邊漸漸地傳來了說話聲,很小,聽不清楚。
待他正要仔細去聽,跟前燈盞里的光線漸漸地溢進了眼瞼。
江暉成睜開了眼睛。
入眼又是那張臉。
江暉成的眸子一時如火,就差在她臉上燒出一個洞。
沈煙冉也沒料到他會突然睜開的眼睛,嚇得往後一退,已顧不得他是不是已經聽到了自己說的話,立馬起身,主動撿起了他擱在地上的鎧甲,「將軍怎麼在這睡著了,如今已立秋,夜裡涼,將軍這還未更衣呢,可得當心身子......」
沈煙冉噼里啪啦地說了一長串,身子擋住了光線,投下了一片陰影罩在了江暉成臉上。
江暉成遲遲未動,盯著跟前在燈火下忙著躲閃的人,已完全不知該如何形容這詭異的一幕。
他莫不是真的有病......
沈煙冉見他半天沒動,又催了一聲,「將軍趕緊回去歇著吧,草民也要走了,兩日沒歇息,眼睛都睜不開。」說完又往帳外望了一眼,疑惑地道,「寧侍衛怎麼不在......要不草民幫你叫個跑堂的送將軍回去......」
話還沒說完,手上的鎧甲就被江暉成奪了過去,頭也沒回地走出了營帳。
沈煙冉深深地鬆了一口氣,她要再不回營,這一身都要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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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朝廷的物資還是沒能運上來,董太醫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身旁的一位醫官等急了,直言道,「與其在這等他們挖山,我還不如自個兒去采。」
董太醫聽進了心裡,去找江暉成稟報,卻沒見到人,只能先斬後奏派了一批醫官先下山谷。
沈煙冉昨兒歇下時天都快亮了,今兒午時才起,錯過了下山谷的機會,暫且留在了營帳輪值。
一場大戰,除了營帳內那些傷重者,還有一些輕傷的患者。
一夜之後,時不時地過來問她兩句,沈煙冉見人多,索性讓安杏幫她搭了張木幾在前面的草坪上,前來問診的傷員,只需排隊過來把脈就成。
下了兩日的雨,天空晴好,露出了蔚藍。
長長的隊伍排在跟前,沈煙冉埋頭一一地為大伙兒把脈,正忙著,人群突地有了騷動。
沈煙冉抬起頭,便見江暉成踩著大步越過了人群,從對面沉沉地走了過來。
第10章 本將沒病
沈煙冉歇息了後,今兒精神好了許多,圓帽底下的臉輕抬,面色瑩白如皎月,雙腮泛了微微紅潤之色。
道江暉成是來詢問傷員,沈煙冉愈發坐得端正,盡心盡責地替跟前人號完脈,寬解道,「心脈很穩,沒什麼大事,歇息幾日即可恢復。」
傷員道了聲感謝起身,江暉成已走到了跟前。
身後排隊的士兵,也當是他是來巡察,見好不容易輪到自己了,一步跨上前,坐在了沈煙冉跟前的蒲團上,正要說出自個兒的病症。
江暉成卻彎下了腰杆子,指關節在沈煙冉面前的木几上輕敲了一下,「過來。」
說完抬步進了她身後的營帳。
這是來找她?
沈煙冉趕緊起身,抱歉地同跟前的士兵道,「你先等會兒,我去去就來。」
大軍撤走後,營地的營帳空了大半,卻也沒拆,裡頭的東西都在。
江暉成擇了個靠門的木榻坐了下來。
沒一會兒,跟前的營簾被掀開,沈煙冉探頭進來,目光相碰,沈煙冉抿唇對其笑了笑,可江暉成仿佛見不得她笑似得,冷臉偏過了頭。
沈煙冉已經習慣了,只要臉好看,他怎麼糟蹋都行。
想他怕是不好當著將士們的面詢問,到了跟前不待他先問,沈煙冉主動稟報導,「今兒這些傷員雖無大礙,但人數不少,還是缺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