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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苗秀梅第一次找自己欲言又止,任競年就說,她怕是有事相求,今天過去自己門外,也沒說什麼,露了個臉,然後就跑了。

  說實話,她露了一個臉,被映紅看到了,她也知道映紅看到了,映紅肯定會告訴自己的,但她還是沒說話就這麼走了,真是欲言又止的。

  自己到底是擔心,想著到底是出什麼事了,過來看看,卻是這樣的。

  剛才苗秀梅說她的委屈,哭訴錢的事,說那麼大一筆,誰能有這個錢借給她,又說實在不行她這輩子不嫁了。

  她命苦,她認命了,她沒辦法了,為了那三百塊錢,好像她要走到絕路了。

  有一句話,沒說出來,但所有的意思,好像都指向一個地方。

  這個時候,最應景的,最符合常理的,其實是自己憤怒地指責苗秀梅的父母,然後說,至於麼,為了那三百塊錢就不嫁了,我先借給你,我有。

  只是顧舜華在這一刻,卻到底沒說,她做不來這個英雄。

  如果是蘇映紅骨朵兒,或者是王新瑞常慧,她沒問題,她可以。要麼是一起患難與共的姐妹,生死之交,錢算什麼,要麼是一起長大的,知根知底。

  可是苗秀梅那裡,終究不太得勁兒。

  其實自從苗秀梅從自己房子搬出去,她又和自己哥哥沒成,兩個人來往著到底尷尬,所以交道已經淡了不少。

  而回憶她兩次來找自己卻不說什麼,讓她覺得,其實苗秀梅早就做這個鋪墊了。

  這種一下子恍悟到,自己早就被人盯上的滋味,很不舒服。

  旁邊的任競年突然問道:「她找你借錢了?」

  顧舜華搖頭:「那倒沒有,沒開口。」

  任競年沒說話。

  顧舜華總覺得他好像想說什麼,便道:「你倒是說說你的想法啊!」

  任競年:「你先說你的。」

  顧舜華:「說不上來的感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小氣了不捨得,還是覺得和她關係沒到那份上不值當,她嘴上雖然沒說,但今天那意思,我覺得確實是想借錢,只是沒自己張口,後來廠領導和她婆家人過來,就把這事給衝過去了。」

  任競年:「所以你不用太擔心苗同志。」

  顧舜華:「什麼意思?」

  任競年:「我覺得苗同志比你以為的更堅強,更有主見。」

  顧舜華看向他。

  任競年乾脆不騎車了,下來,推著走,顧舜華明白他的意思,也就下了車,兩個人並肩往前走。

  任競年:「舜華,我的性格你也知道,我看事情一向比較理性,我不會看那些表象,只會看結果和事實。」

  顧舜華嘆了口氣:「你就直接說吧,別和我繞圈子。」

  任競年:「我和苗同志接觸不多,我們來捋一下事情的經過,苗同志在下鄉危難之刻,找到了你哥,通過假結婚順利解決了被迫和老鄉同志結合的問題。我相信當時下鄉的知青絕對不止你哥,但苗同志選擇了你哥。之後回城,通過你哥,解決了大柵欄的戶口,並且在大雜院裡迅速得到了全大雜院人的認可,讓爸媽到現在都念念不忘她是一個好媳婦,也讓你這個小姑子在她最難的時候給她提供一個安身之處。同時家裡還通過關係幫她找到了工作,雖然是臨時工作,但至少有了一份收入。這份工作,我們都知道,好好幹下去,熬一熬,不出什麼大差錯,肯定能熬成正式的。而等他們按照事先說好的離婚,她又得到了你這個小姑子的幫助,住進了你的房子,又很快有了八大員之一的司機同志追求,並且在不到半年的時間步入婚姻。」

  顧舜華沒吭聲。

  任競年:「唐同志和唐同志的母親,我們都見過了,確實是不錯的人,地道人。如果不是她的家庭前來鬧場,她已經順利結婚了,並且日子一定過得不錯,大家都會誇她是一個好媳婦,她將會有一個很不錯的人生。我並不相信這樣一個女人是毫無主見的弱者,更不相信一切都是隨波逐流的結果,我更覺得,這就是眼光和選擇。」

  顧舜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低著頭,走在土路上,兩邊的雜草和枯葉被風吹著,掃過她的皮鞋,她就那麼低頭看著。

  過了好一會,她突然道:「說實話,通過假結婚來解決別人的戶口,除了我哥,也確實沒人能幹出這種事來了,確實也就我哥這種做好事不圖回報的了。當初他們結婚時候,我哥肯定對她沒什麼想法,就是真得純幫忙。至於感情,相處了八年,確實也得有些感情了。」

  她嘆道:「八年的假婚姻,我哥和馮書園的事讓她失望傷心了,但是她確實得到了下鄉時候一個男人的保護、城裡戶口以及一個工作機會。」

  任競年道:「失望?可是你哥給過她承諾嗎?或者有過對她超乎假夫妻之外的感情表達以及暗示嗎?」

  顧舜華想了想:「這我哪知道呢,不過她忙前忙外的幹活,我哥也沒說什麼,對她也沒什麼關心的意思,相處起來還挺冷清的,我當時不知道怎麼回事,還因為這個說我哥呢……這麼一說,我哥當時因為馮書園的事,其實是刻意和她遠著。」

  任競年:「你哥肯定有你哥的問題,可你哥就算瞎眼認不清馮書園那個人,又老好人給自己攬事,那也是他一直瞎眼一直老好人,苗同志一開始遇到你哥,就知道你哥瞎眼老好人,當初苗同志找上你哥,你哥肯定和她說了馮書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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