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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句話花宜姝加了重音,果然看到李瑜神態變了。

  他面色其實變化不大,但是坐姿忍不住換了一下,花宜姝餘光瞟見,索性轉身面對著他,繼續道:「蔣攜寶仗著家世,妄圖在茶樓里強占民女,那茶樓居於鬧市之中,在場七尺男兒不少,也有佩刀佩劍的武者,卻無一個敢與蔣攜寶對抗,只有他站了出來,他衣衫襤褸,分明窮困潦倒,卻能不懼權貴慷慨直言,哪怕拼著被打死打殘也要護著那陌生姑娘,是個義士。」

  將那人好好誇了一番,花宜姝瞥見李瑜唇角微動,卻一動不動的模樣,笑問道:「陛下,怎麼不說話?」

  李瑜眉眼沉靜,口不對心,「朕在想如何嘉獎這樣一位義士。」

  【完了完了完了,心肝已經被那個人蠱惑了!】

  【原來還有可能真是個好人,如今卻是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那人既然不會武功,又沒有權錢,他拿什麼對抗蔣攜寶?他既然明知鬥不過蔣攜寶這樣的紈絝子弟,為何還要衝出去?】

  【他什麼都沒有,難道不知自己不斷救不了那姑娘,還可能會被蔣攜寶偷偷弄死?他這樣將自己一條命堵上去,能有什麼用?這樣的道理,難道這人會不懂?】

  李瑜越想越不對勁,這時就聽花宜姝道:「那陛下可一定要好好嘉獎他!不能叫好人寒了心啊!」

  李瑜急切地想把自己的發現分享給花宜姝,他克制著抓住那人馬腳的激動,聲音低緩道:「可朕怎麼覺得,這人是故意做出來別人看的?」

  他以為花宜姝知道後會猜到那人別有用心,不想花宜姝竟眼睛一亮,笑盈盈道:「他就是故意做出來給人看的,陛下英明神武,竟然一下就猜到了。」

  李瑜:……

  他感到不妙,花宜姝的表現跟他預料的完全相反。

  花宜姝不管李瑜的驚愕,她將自己與那人的談話娓娓道來。

  「先生身子羸弱,也許那蔣攜寶再來一腳就能要了你的命,你與那賣唱的姑娘又不相識,何必如此呢?」

  那人當時神色平淡,說道:「我不出面,他不出面,人人都不出面,那小姑娘就要被糟蹋了。」

  花宜姝:「倘若我今日沒有路過,也許最後的結果是你被活活打死,而那姑娘依舊難逃魔掌。」

  那人便道:「那我也做了我該做的,死了也不後悔。」他在屋內燭火下用佝僂的身子朝花宜姝輕輕一拜,「這位夫人,您是好人,像您這樣的好人不多見了,今後當謹慎,以免遭那蔣家報復。」

  花宜姝:「你呢?你不怕被報復?」

  那人說道:「可人生在世,不能總畏首畏尾,我年輕時是個軟弱性子,要換做那時候,我必定是怕的。可如今我都這個年紀了,再不為心中正道去拼一拼,下了陰曹地府都要有遺憾。更何況,這些事總得有人去做,假如我今日一死,能喚起那姑娘的反抗之心,能喚起圍觀行人的慈悲之心,能喚起這乾坤下郎朗正道,那我也是死得其所。」

  「不過,也許我高看了自己,也許沒人在意我是死是活,沒人在意我是因何而死,也許還會有人嘲笑我螳臂當車愚蠢至極。但我也不後悔,那被逼迫的姑娘太可憐了……這世道的可憐人何其多,許多人由生到死,一輩子也無人珍視愛重……假若我這一死,能讓那小姑娘記住她的性命並非草芥,也是有人看重她珍惜她願意為她而犧牲的,那她餘生或許會有所安慰,或許將來能生出勇氣逃離魔窟,那麼我也死而無憾了。」

  「本就是將歸黃土的殘破之軀,能在最後做點好事,已經足矣。」

  燭光溶溶。

  連花宜姝自己也不知,當她說起這段時面上神色有多溫和,「陛下,我以前一直以為書上那些願為生民請命、願往盛世開太平的聖賢之事乃是傳說,如今真的遇著了這麼個人,才知傳說不是編出來的,而是當真有這麼一些捨己為人、無私犧牲的義士。」

  她握住李瑜的手興奮道:「你知道嗎?這人名叫洪義,曾經被人陷害滑落山崖,在那沒有人煙的崖底生活了十幾年,當年他落崖時只有一包稻穀種子,為了能活下來,他將那包種子灑落種下,頭幾年都靠打獵為生,並不敢吃下那包種子種出的糧食,只將種出的稻穀全都留下作為來年的種子,那山谷不通外界,山壁又陡峭不能爬上來,崖底的野物沒幾年就吃完了,他竟靠著自己最初那一包糧種活了十年!」

  花宜姝越說越興奮,在她心裡,糧食就是天底下頂頂珍貴的東西,那些黃金美玉之所以人人趨之若鶩,不就是因其能換來更多糧食麼?「十年來,他竟在崖底種出了一整片的糧食,後來大雨衝垮崖底與外界的阻隔,他才帶著糧種從中出來。他培育多年的糧種產量更高,顆粒更飽滿,得知外頭還有人吃不飽,他便來到京城,想將這糧種獻給工部,誰知十幾年前陷害過他的人擔心他發達後會被報復,竟偷偷將他的糧種掉了包,讓他被趕出工部官署。」

  花宜姝感嘆,「遭了這樣一番磨難,他竟然還能為了一個陌生姑娘挺身而出,果真是個好人。」

  花宜姝出宮要看的正是此人。她從安墨那裡得知了洪義的命運脈絡,早就讓王玉燕找人盯著了,有名有姓有大概的年紀特徵,想要找到這個人簡直太容易了,畢竟入京要憑路引公驗,姓名籍貫缺不了,那一紙公驗上連這人進京是做什麼來的都寫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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