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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名冊的存在,就是證據,束縛那些不聽話的人。

  陸欽南低著頭,順話頭提到另一件事情,「侯爺,契爺有本帳簿,我擔心『美金』交易,契爺也有記錄,若被差佬查到——」

  坐於侯爺右側的叔伯聞言大怒,手裡杯子重放在桌上,藥茶濺出來,「搞乜嘢?做壞事還要留證據?再講,有乜啊?『美金』跟我們有乜關係啊?朗少名頭……」

  陸欽南打斷叔伯的話,「朗聿凡是商人,怎會做虧本生意?他身家清白,毫無黑點,現在交易,全是朗聿凡身邊秘書出面,若真出事,叔伯,你以為差佬能查到乜啊?」

  侯爺用力握了握手裡的鐵核桃,問陸欽南有什麼打算。

  陸欽南眼底狠戾,卻又好複雜,露出一絲不忍。答案不言而喻,如有必要,棄車保帥。

  隔日天色未亮,呈靛藍色,纖細月牙是藍色中唯一的灰白。淺水灣碼頭舊船上,宣文汀雖被困,但話事人威嚴仍在,身邊跟著幾個馬仔,是為錢,不是為忠心,誰會同錢過不去?

  喪龍打點好一切,叫人守住碼頭,一切照常,在祖宗到來之前,別叫差佬發現這裡。

  清晨海邊風大,碼頭船隻較多,此刻都自覺保持安靜。

  陸欽南帶著吳律師出現,身姿筆挺,著一身深灰色高定西裝,站在這裡,格格不入,倒是同吳律師類似。

  吳律師先上船,喪龍疑惑,正要發揮不恥下問優良品德時,船上發出一陣混亂聲音,吳律師狼狽跑出來,低頭擺正臉上眼鏡。不用他講,都知裡面情況。

  陸欽南一上船,那些收了錢的馬仔立時擺出凶神惡煞面孔,抄起能動手的工具,攔住陸欽南等人,還未開口講一聲威脅人家的豪言壯語,喪龍一腳利落地踹過去,罵罵咧咧,哇,叼那媽,這麼不懂事?

  船內。

  阿粒坐在室內一角,臉上留有淡淡巴掌印,望著努力鎮定,要吞服西藥的宣文汀,笑得十分開心。她終於等到今天,攤牌,無需親近他,儘管惡言相對,他都不能對自己下手。

  人老了,就容易多情?好諷刺。

  宣文汀杵著拐棍,坐在軟墊木椅上,盯著吳律師放在桌上的文件,再去看阿粒,身心俱疲。他走到她面前,問她:「是不是真的?」

  阿粒垂眸,摸了摸發麻的臉頰,「當然是真的,我怎麼可能會留你的孩子。」

  宣文汀目光發顫,他往後退著,坐到原位,回想昔日,阿粒初次出現在他面前時的模樣,青春靚麗,純真爛漫。

  青春靚麗是真,純真爛漫也許是假。從一開始,就是局,沒有真情,一分都沒有。

  他為她支起的年輕心態,此刻崩析瓦解,被打回原形,他老了,太老了,老到居然發夢,妄想有什麼情情愛愛,哪怕只是為他財產,喜歡他財產也沒有錯,而教他真正難堪無力的是,阿粒什麼都不為,只為一個毫無價值的死人,連未出生的仔都不肯留。

  一時間,他老態盡現,兩道魚尾紋深刻地攀向他面龐,不再是偽善慈悲面孔,是滿面衰敗。他望向正朝這裡走來的陸欽南,回想昔日,更後悔昔日,當初不該聽侯爺的話,留這二五仔一條爛命。(二五仔:叛徒)

  事已至此,於事無補。

  他輸了,一顆衰老發皺的心,撐不住疲憊的身體,崩析瓦解,只剩悔恨,後悔當初沒有斬草除根。

  究竟誰那麼蠢?竟留下野草,待他來老無力,給予他致命一擊?

  吳律師戰戰兢兢,重新遞上文件,要汀爺簽字。重案組差佬隨時會找到這邊,宣文汀遲遲不肯簽字,喪龍勉強做個好人,好心提醒:「汀爺,簽了,不用辛苦受罪。」

  宣文汀用力扯過吳律師手裡的文件,一瞬的事情,誰都料不及,宣文汀抄出藏在袖口裡的水果刀,刺向陸欽南。

  在場幾人瞠目結舌,先反應過來的喪龍迅速上前制服宣文汀,一腳踹開,其他馬仔將其摁住。喪龍看到男人腹上滲出鮮紅血跡,白襯衫染紅一片,分外刺眼,視覺衝擊,腦袋都跟著發沉。

  他急忙扶住陸欽南,「祖宗……」

  陸欽南按住腹部,揩了一手血跡,盯著被制服按在桌上的宣文汀,推開喪龍的手,「冇事,劃破而已。」

  幸好,他有準備,早知宣文汀不會那麼容易妥協。

  深灰色西服外套勉強遮住腹部血跡,他朝懸念問題走過去,撿起地上文件,就這沾了血的手按住宣文汀的手,請他簽字,摁上手印。

  宣文汀陰狠地瞪著陸欽南,嘴裡胡亂髒話。真搞不懂,為什麼人死到臨頭,總要拿髒話教訓別人?帶人家老母的話為什麼又叫髒話?

  陸欽南一言不發。

  昔日爛仔同他下跪求活路,不知所謂,喊他一聲契爺,叫人笑話,原來陸良的仔也不過如此。可誰會知道,當初那位什麼都不是的爛仔在不見陽光的黑暗中,隱忍、蟄伏多年,耐心等待著,為的是今日。

  今日怪誰呢?

  要怪只怪傅時津,高高在上,清清白白,旁人眼裡斯文正義阿Sir,而他是無意撞進傅時津的世界,無意變成有意,黑暗裡待久了,碰到鮮明暖和的事物,極度渴求。

  可是……

  如果沒有碰到,沒有無意,沒有有意,黑暗還是黑暗,無所畏懼,只等待解脫一日。

  陸欽南眼神沉靜,捏住宣文汀手指,朝白紙上摁去,「契爺,你教我的,凡事要忍,出來混,做多少,還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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