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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電話聯繫家長,往往都不是好回復,是家中傭人接電話。

  「你爹地媽咪呢?」

  「冇……」鍾同學難以啟齒,隱忍數秒後,竟口不擇言:「我冇爹地媽咪啊!他們死咗!」

  老師驚怔,更需要聯繫鍾同學家長,好不容易,終於聯繫到有用家長,鍾同學的姑媽。

  老師告知鍾嘉葦關於鍾同學情況。

  打交是常有的事情,好強、不認輸、固執、軟硬不吃,怎樣哄都沒用,聯繫家庭情況,請家長一定要關心鍾同學身心健康。

  話音未落,有同學闖進辦公室,講鍾同學同人打交!

  慌忙趕到現場,鍾嘉葦看呆,驚愕不已,十二三歲的小女生按住男同學,一拳一拳打在他臉上,怎可以這樣暴力?她拉住阿霓,正要開口訓斥她時,她轉過臉,擦了擦臉,先人一步,講:「我冇錯!他嘲笑我!」

  嘲笑你乜呀?

  嘲笑你好可憐,運動會親子運動,只你一人,考試全A滿分有乜用呀?哇,你不會冇爹地媽咪?好可憐!我們一定要關心鍾同學——

  鍾同學一拳打中講廢話男同學的鼻樑。

  鍾嘉葦把所有關心、關愛給予阿霓,希望她健康快樂。她要入警察,做警察,鍾嘉葦阻止無用,只可以縱容她;她要同傅時津拍拖,勸阻仍無用,也只可以縱容,同傅時津拍拖,她開心就好。

  可……

  阿霓一顆心全放在傅時津身上,當初傅時津失蹤,不論死活,她堅持尋找,不懂放棄。傅時津死了,她是乜心情啊?

  結婚那日,阿霓不知多開心,比入警校時還要開心。鍾嘉葦總覺得,自己同意了,沒有錯。

  現在呢?

  鍾霓仍在道歉,抓著姑媽的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巴,一邊打一邊講自己嘴臭,刷牙不管用,要請姑媽好好教訓。

  鍾嘉葦目光微微濕潤,笑了醫生。

  鍾霓抬起頭,望見姑媽笑容,一顆緊張的心回歸原位,重新供血。

  「姑媽,原諒我,好唔好啦?」

  鍾嘉葦揉了揉她發頂,「那你呢?」

  「乜啊?」

  「傅時津……」鍾嘉葦盯著鍾霓的臉,「你唔難過?」

  鍾霓怔住。

  落地燈的淡光明明已經很低調了,卻仍覺好刺眼。她眨動眼睫,慢慢低頭,半張臉陷入陰影,半伏在鍾嘉葦膝蓋上,對著疼愛她的姑媽,她難得誠實,「……難過。」

  「難過,但又不是特別難過,好奇怪,是生氣。」她眼睛發酸,在心裡繼續講:「我有向上帝祈禱,祈禱他平安回來,上帝騙了我,他也騙了我。」

  都怪江月講話每次都正中紅心,簡直邪門,難道她是聖母瑪利亞傳話者?講她的感情是病態的,也幸好是病態,不是扭曲。

  明明不愛傅時津,偏偏要纏著他,當他是乜呀?

  你當他是你枯寂的靈魂、尋求精神心安的救世主啊?

  太荒謬了!

  最後呢,你有無愛上他啊?不是傅時津的傅時津。

  可惜,他騙了你,溫柔、甜蜜、寵溺,哄的你一口又一口,咽下他精心配製的甜蜜惡果。

  甜嗎?

  嗯,很甜。

  你有無後悔啊?

  後悔。

  可……後悔,往往卻是執著過的惡果。

  日日夜夜的嘗受,曾經惡果多美味,如今就有多難戒。

  甜過之後,得不到了,沒有了,防空洞不復存在,她一日比一日不像自己。

  鍾嘉葦輕輕拍撫著她後背,許久後,「阿霓,我冇咪嘅要求,我只要求你健康、平安,你明不明白?」

  當然明白。

  她會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前提是平安。

  鍾霓抱住鍾嘉葦,「姑媽,我明白咗。」

  離開姑媽房間,回到自己房間,摁亮書桌上復古色檯燈,亮光打在淺色調桌布上,鍾霓攤開爹地交給自己的文件。

  文件袋裡是一疊資料,第一張是手寫檔案資料,資料內容主人公是朗聿凡。

  朗聿凡在港早期的家庭情況,以及朗聿凡爹地。

  70年代末,香港社團與警隊是互幫互助狀態,一如社團與警隊都拜關公,前者只問忠義,後者只問黑白,也有部分商人為穩固在港的生意,會同社團合作,社團收取「保護費」,每年一份豐厚的利是,在人際社交方面,會同港督來往,這社交網中,朗聿凡的爹地在其中,鍾柏年亦在其中。

  這隻網涉及的人太多。朗聿凡的檔案不得不清白。

  郎先生車禍過世,朗聿凡舉家搬離香港去新加坡,很多事情都被抹滅了,無人再知,除了上一輩。

  爹地給她的資料,還是過於保守了,鍾霓心想著,細節部分不讓她知道,又為什麼要她知道這麼多。他乜乜都知道,知她暗地在查昔日的鄰居。

  鍾霓將資料整理好,放到抽屜下面的暗格里,摸到那把左輪與藍鑽項鍊,頓了頓,慢慢拿出來。Madam關提供的情報,提及陸欽南。

  陸欽南與「美金」有關係,那麼,韓定只怕是出頭的替死鬼,義合昆叔主動自首,與陸欽南逃不了干係。

  她握住左輪,眼睛清亮,映滿的是黑魆魆的洞口,無端陷入記憶之中——

  「傅時津,你可不可以講畀我知,你點解要做差人呀?」(講畀我知:告訴我)

  「你知不知香港犯罪率是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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