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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時津按住喪龍的後頸,「喪龍,你跟我幾年?」

  「……六年多了。」

  傅時津下意識想看腕錶,才想起腕錶是被鍾霓拿走。他望了望阿河身後烏黑的海,是一眼望不到頭,連這兒的風也吹不到頭,只管一個勁兒地吹。

  六年,長了。傅時津用力按著喪龍的後頸,叫他去看清阿河的臉,「知不知他是誰?」

  喪龍不敢想,猜想在看到阿河被綁起來的那一瞬早就變成真的了。但還是不敢想,他跟了祖宗有六年,那阿河呢?阿河跟他有三年啊。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也是長啊。

  喪龍腿發了軟,跌跪在阿河身前。阿河無神的眼終有了動靜,他掙扎了起來,看傅時津,又看喪龍。

  「他是差佬的臥底,專門查我,三年時間,飛仔龍,你會不知?」

  喪龍當然不知,是人是鬼,誰分得清?三年,一個差佬在他身邊潛伏三年,稱兄道弟,講講笑笑,昨日講那位靚妹眼睛夠亮,明日講這位靚妹腿夠靚,不知多開心。

  「原來差佬也會做鬼啊?」喪龍抬起頭看向阿河,揪住他衣襟,質問理由,「你查祖宗啊?你查他啊?你要搞他啊?為什麼要這麼做?祖宗有哪裡對不住你的地方,要你做二五仔啊?」

  阿河後仰著頭,看著烏黑黑的天。

  「……龍哥,對唔住,我系差人。」

  傅時津冷漠地望著他們,拿過身邊馬仔手裡的槍,扔給喪龍。喪龍驚慌地看向傅時津,「祖宗……」

  「解決他。」

  喪龍看向阿河,手裡的槍在發燙。他搖頭,他做不到,他往後一退,抓住傅時津的褲腿,「祖宗,我做不到啊,放過阿河,放過他這一次,好不好?」

  「我放過他,誰放過我?」

  「阿河待在我身邊三年,三年時間,他早就知你是祖宗,機會很多,若想反你,他早已通知差佬啊!」喪龍跪著,「祖宗,放過他,我求你,放過他,他沒做壞事啊!」

  傅時津看向阿河,笑了一聲,踢開喪龍,走近阿河,一手薅住阿河的頭髮,迫使他仰起頭。「阿河,你自己講,你有沒有反我?」

  阿河睜著腥紅的眼,看著他,沉默地閉住眼睛。

  「我很意外,差佬安排的臥底居然會在我身邊安然無恙待了三年。」傅時津鬆了手,蹲下身,慢慢解開他腕間的繩索,「有機會搞我,為什麼沒告訴Madam關?」

  阿河睜開眼,看著傅時津,「你大範圍禁毒,嚴令禁止社團任何人販毒,這一點,讓我直覺你是好人。」

  傅時津扔了手裡的繩索,站起身,笑出聲,突然冷住了臉,一腳將阿河踹下碼頭,跌進淺海里。喪龍驚怔,趴到岸邊,喊阿河。

  傅時津臉上無喜無悲,沉默地看著眼前烏黑的一切。

  禁止義和社團任何人販毒的不是他,是前CIB警員、前義合話事人陸良。

  他轉過身,坐上車,按住發疼的腦袋,急躁地去摸褲兜里的香菸,忽地想起什麼,手指一頓,去摸另一側口袋裡的發圈,拿出來,慢慢圈住自己的手指,也圈住自己急躁欲要發狂的情緒。

  他告訴自己,一天一支煙,今日已食過一支了。

  作者有話要說:  龍年:取自尊龍先生電影名《龍年》;

  「對唔住,我系差人」:《無間道1》梁朝偉台詞。

  ☆、052

  一支煙抽完, 懷表上的分針也對準了這個世界的時間。黑暗的夜色,讓秒針的擺動都好虛偽。

  鍾霓靠著窗台, 盯著窗外如夢如幻的都市景象發呆, 直到一輛車開了回來,傅時津從車上下來, 不見喪龍。仿佛察覺到樓上的目光,傅時津腳步頓了頓,抬起頭的那一瞬, 鍾霓已經離開窗台,回到房間。

  這個地方,明明不是他們要住的地方,卻偏偏要在此停留,這讓她不舒服。

  傅時津走上樓, 榮叔跟在他身後, 欲言又止, 快到三樓時,榮叔突然拉住傅時津,滄桑的面孔下是真誠的擔憂, 「阿南,鍾小姐是個聰明人, 你不可太縱容她。」對她太縱容, 他的世界遲早是要崩析瓦解,何來銅牆鐵壁?

  幾日前還是傅太,今日變成鍾小姐。

  傅時津不是不懂榮叔的顧慮, 但……

  黑色的夜晚吞沒不了走廊上的燈光,無法沉默。他靜靜望著前面的走廊,望著拐角處一株盆栽,聲音重而低:「我明白。」

  他明白太多,卻沒辦法去一一消化,只沉默地埋進他身體裡,發霉,發臭,變成黴菌,肆虐繁衍。

  傅時津前腳進了茶樓,喪龍便是一身血地背著阿河進來,去不了醫院,只求榮叔幫忙。榮叔抬眼望向樓上,那人沒有任何回應,榮叔只當默認,喊人來幫忙,去叫私人醫生。

  榮叔按住喪龍的肩膀。

  這一夜,喪龍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可以毫無顧慮地唱歌神的歌,也無法露出皓白的牙大笑了。碼頭上,被他丟了的槍落到阿河的手裡,阿河指著祖宗,也指著喪龍,閉上眼,開槍卻是空彈,而喪龍是撲到祖宗身前,企圖擋住那一槍。

  夢想有朝一日,做他身前紅棍仔,有血有淚,也心甘替祖宗擋槍。

  阿河犯了大錯。

  六年時間,陸欽南身邊人幾乎全都走了,最近的只剩下喪龍,是朋友,是兄弟。他怎會忍受有人拿槍指著喪龍,甚至扣動扳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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