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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中,傅時津突然用流著血的手捉住她的手腕,雙眸如一潭深井,聲音沉了下去,也多了幾分請求意味,「阿雪,當我請求你,不要再找麻煩,你知不知她在我身邊出事,我要承擔多大責任與風險?」

  「難道非要有她的存在,你所謂的局才可以進行下去嗎?」

  他聲音輕飄飄的,仿佛失去了重力,「她於我而言,是人質!」

  宣雪眼珠一轉,笑了,「怎麼辦?我不太信你的話,從我聽到你們做|愛講的話,你的可信度在我這兒一分沒有。」

  傅時津抬眸,沉默地望著她,鬆開了手,後退一步,倚牆而立,由得手上的血一點一點地滴在地板上。月光普照,他仿佛是最忠誠的信徒,以血為證。他看著宣雪,「男人在床上的話,她信就算了,你也跟著信?」

  漂亮臉蛋上的笑容緩緩收起,「那你跟我講的話呢?」

  「你信就是真,你不信……」男人低眸笑笑,抬手按了按額頭,半分疲憊半分寡淡,「阿雪,你要試探我底線是嗎?」

  「你還有底線嗎?你連你哥哥的女人都可以搞,你陸欽南沒有底線,縱然有,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男人衣冠楚楚、凜然矜貴的模樣映入她眼底,與過去陰鷙狠戾的陸欽南重疊在一起,此刻,他到底是傅時津還是陸欽南?擺脫過去爛仔的底,一躍成為人人都讚揚的正義阿Sir,完美至極。半年時間,他如何做到像另一個男人?又如何甘心只做另一個男人而放棄真實的自己?

  宣雪靠近他,抬手去摸向她已熟悉好久的眉眼,摸著摸著,是另一種感受,十分疑惑,十分不滿,卻覺得更有意思,像是接受了一個挑戰,要征服他才是勝者。

  「阿南,在我面前,你為什麼不做你自己啊?都已經回到這裡,你還要做你那位討人厭的哥哥?你不覺累?還是……」宣雪彎唇一笑,貼近他的胸膛,在安靜的夜幕中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還是講,坐在你哥哥的位置上,你坐上癮了?」

  知悉別人的秘密,就抓住了別人的弱點。

  男人躲開宣雪的手,側過臉,闔住了眼眸。

  宣雪微微仰面,借著皎潔無暇的月光看他的臉,拉過他流著血的手,「阿南,你心軟了,若你真在乎你哥哥的女人,你剛剛一定早殺了我,就像你殺了——」

  男人凜然睜開眼,捏住她的嘴,推著她撞上牆面,血淋淋的手探進了她的口腔,明明已憤怒到極點,卻仍擺著一張沒表情的臉。

  血腥氣嗆進了她的喉嚨里。

  「知不知這是什麼味道?」

  是血。

  髒的。

  宣雪看著他,要他恢復本性,要他做回陸欽南,至少在她這裡,他要做那個陸欽南,做那個無人會愛的陸欽南,最後只可以乖乖地留在她身邊的陸欽南。她含住他的手指,就像電影裡一樣,目露清純,她可以演繹男人喜歡的事物,更可以演繹陸欽南喜歡的——

  ——她哪裡知陸欽南到底喜歡過什麼?

  男人身邊留過幾多女人啊?靚過港姐,又低如魚蛋妹。他喜歡什麼,她不知。也許,是他哥哥的女人,也許真如他所言,是人質。亦或者,陸欽南嫉恨上自己的哥哥,便要奪走哥哥的一切?

  宣雪為自己的想法而發笑。

  男人神色凝重,抽回手。

  「阿雪,她已受傷,昏迷不醒,你可以收手了。但接下來,你要為你做的事情承擔責任。」他低下聲,「你爹地有一本手冊——」

  「陸欽南!」宣雪推開他,「你想利用我?!」

  他後退,嗤笑,「知不知總警司的女兒受傷昏迷不醒,我要面對什麼?原來你對我的愛意,也不過如此。」他收了笑容,轉身離開。

  被揭穿的秘密,是致命之源。

  阿粒站在旋轉樓梯下面等著傅時津,一手搭在樓梯扶手上,一手夾著女士香菸,抬眼看向正走下來的男人,望見他一手的血,再看他的臉,麻木的眼神,又是在宣雪那裡受到了刺激。

  阿粒眉頭微蹙著。

  傭人不在前廳,但阿粒仍需輕聲講話,「我從沒見過你這樣衝動,發生什麼事情?」

  傅時津從她身邊走過去,看了眼她的小腹,不答反問:「解決了?」

  阿粒抽了口煙,「需要找個契機再流一次。」

  傅時津轉過身,微微仰著頭看著暗色旋轉樓梯,望到了盡頭,卻是黑暗,空蕩蕩的走廊,沒腳步聲。他低下頭,靠近阿粒,告訴她需要的契機在哪裡。

  阿粒神色一沉,睥睨了他一眼,他目光淡淡,毫無情緒,一絲憐憫之心都沒有,阿粒頓然產生厭惡的心理,捏著香菸,揮了揮手讓他馬上離開。

  夜風冷冷,黑色桑塔納穿過一半的夜晚,停在半路上,傅時津從車內出來,站在路邊乾嘔。喪龍拿過車上的水杯倒水灑在手帕上,遞給傅時津。

  一雙手沾滿鮮血,他閉了閉眼睛,接過手帕,冷著臉一遍一遍地擦拭手指。不遠處的半山別墅隔著層層夜色也仍是亮著的。

  許久後,他問喪龍:「你覺得我還需要留下宣雪嗎?」

  喪龍低下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恩有恩,恨又恨。

  可是,又可憐恨永遠比恩強烈。

  這裡是香港,悲情朋克,上帝似都不喜歡香港,給予它四季分明,卻又曾讓它下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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