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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時津先是不明白,撞進她眼睛裡,悟到她歡笑的壞,明白了。他抽回手,還未講話,她立時講:「嗱!你要當無趣長輩還是做我老公啊?」

  「我擔心你,束縛你一隻手的自由,我就是無趣長輩?」傅時津隨手端過圓木桌上的茶杯,淺淺呷一口熱茶。

  「阿Sir,你廿九啊就學我姑父喝茶?年輕人都喝時髦飲料啊。」

  傅時津一口茶水許久沒咽下去,他看向鍾霓,眉頭一挑,一口茶水咽下去了。他笑:「我時髦,若招蜂引蝶,你不吃醋?」

  鍾霓愣了片刻,也笑了,「哇,阿Sir,你幾時這樣自信?難道我時髦,招蜂引蝶,你不吃醋?」

  他往後一靠,放下杯子,他的目光在一寸一寸地撫摸她的眉眼,也許是她側臉趴在枕頭的緣故,說話時的表情沒有往日生動,但那雙眼仍是好清亮,生怕有一天亮透他心中無數不堪面目,叫他於她面前無所遁形。

  所幸,此刻目光無需鑄劍,是要溫柔撫摸,一如茶樓外面的綿綿月夜憐愛夜幕中世人。

  是目光撫摸後,他想起不久前,小小阿芬在車上問他的那一些問題,於是他忽然問出口:「鍾霓,你喜歡我嗎?」

  其實這個問題是白問了,他以什麼身份問出口的?問出了,得到的答案有用嗎?

  沒用。

  但,她朝他伸出手。

  他看著她,沒動作,一手在杯口緊緊握著。彌足珍貴的問題與答案,都沒辦法屬於他的。但,眼前這個人,會屬於他的。

  他鬆開杯子,去握住她的手,然後聽到了她的回答:「阿Sir,我好鍾意你啦。」

  荒不荒誕?

  鍾霓不知江月講的那些什麼情愛大論啦,只知舒服就夠。愛不愛?誰講得清楚?拉上耶穌過來講,保管也講不清楚,凡人聽不懂的。

  她凡人一個,愛不愛,是蓋棺而論的事啦。

  鐘不鍾意,講出口好簡單,卻怕不夠重。

  鍾霓親了親他的手腕,「不如,你繼續慣我?」

  「嗯?」

  「你慣壞我,好不好啦?」她軟下嗓音,是撒嬌的意味。傅時津沉默與她對視,良久他悶笑:「你記仇的本事,未免太大,我好怕。」

  她想爬起來,奈何後背好痛好痛,只可以這樣握著他的手,連擁抱都沒有,她親了親他有些粗糙的虎口,要努力說服他,「你慣壞我,我會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你的!」她誇大語氣,只為說服他。

  女人不能被慣,慣久了,會沉溺享受,會上癮不可自拔,心裡亦會留下一根刺,沾了情愛海水,拔出去一定好難受,又干又渴,空蕩蕩的,像是被剜走一塊很重要的事物。於是,她病態。

  她好病態。

  病態被慣壞,壞的終於生了情。她只要眼前的人。

  防空洞,要永遠安全不崩塌才是完美。

  「你不嫌我老氣小氣又無趣?」

  鍾霓睜大眼睛,哭笑不得,「阿Sir,還講我記仇?分明是你才最記仇!」

  樓下音樂突然變成張學友的《餓狼傳說》——

  她熄掉晚燈幽幽掩兩肩

  交織了火花拘禁在沉澱

  心剛被割損經不起變遷

  她偏以指尖牽引著磁電

  洶湧的愛

  撲著我盡力亂吻亂纏……

  鍾霓皺起眉,忍受喪龍的魔音,學到其中歌詞,與傅時津講:「阿Sir!我對你情意好洶湧的!」

  男人笑出聲,湊近她身前,半伏在床邊,歪過腦袋親了親她,看她的眼睛,窗外綿綿月夜也抵不上她眼中可愛的柔情。怕她再借用什麼亂七八糟的歌詞,他怕了,只好慣她。

  慣壞了,也是他的。

  「等價交換,我慣壞你,你喜歡我。」但願一直喜歡。但願是一直。

  得到他確定的話,鍾霓不再忍受喪龍的衰嗓,一臉苦色,推了下傅時津,「下去下去,叫那個衰仔收聲啦!唱什麼不好,唱張學友!」

  傅時津抬腕看了眼腕錶,揉揉了她的眉眼,撫摸著她眉毛藏匿的一顆小痣,「我出去一趟,你有事喊榮叔,好不好?」

  「你倒一杯水放在這裡。」

  「乖一點,不要亂動,再動不是一百天,是兩百天啊。」

  她僵了僵,再三與他保證不動。

  看他倒水後離開,不知是不是去搞定今晚惹事的摩托飛仔。她一拳打在床上,下次被她逮到,一定一拳搞定他們。

  傅時津下樓,直接拔了錄音機插頭。喪龍忘乎所以,手持木筷作話筒,站在窗戶邊上的木桌上,搖頭晃腦,一口亮牙溢出的竟是磨人耳仔的魔音。幾個夥計像是早已習慣,榮叔早早去了二樓,只管看報,也是一副習慣的模樣。

  沒了音樂,喪龍嗨不起來了,看見男人站在錄音機邊上,插頭扔在地上,他心一虛,立時從桌上跳下來,筷子扔回原位。

  「祖——阿Sir。」喪龍站直了身子。

  傅時津想起鍾霓方才一臉嫌棄喪龍唱歌的模樣,再想想喪龍與鍾霓先前有話有笑的時候,他冷不丁作評價:「太難聽,以後不許再唱。」

  身後幾個夥計噗嗤笑出聲,就差拍桌叫好。早就該有人來治一治這條喪龍,唱的歌也是喪地折磨人耳仔。

  喪龍瞪了眼幾個夥計,摸了摸自己的寸頭,「阿Sir,點解啊?」

  「沒有理由啦,怪你唱的太難聽咯。」一夥計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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