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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月笑了一聲:「你講啦,人家要找傅Sir,你講完再喝水啦,人命關天。」

  「三樓啦,露台廣場。」程宇年拉住鍾霓的胳膊,「你現在要去找他?嗱,我先提醒你啊,內部調查科那些混蛋,我講是我開槍,沒人信,他們一問再問,兜兜轉轉,無非只要我吐出開槍的人是傅Sir,才肯信我的話。傅Sir看起來冷冰冰,我是看不懂,但正常人,被內部調查科那些混蛋這麼搞,一定火到爆啊。」

  程宇年已經火到爆了。

  *

  西九龍警署三樓露台廣場。

  傅時津站在護欄邊,接過張家誠遞過來的萬寶路,抵在唇間磨了兩下才叼住,微風陣陣,需背過身才可點火。

  「廉署那邊暫時沒消息,我估計夠嗆。」

  「差佬辦事講證據,現在證據坐實了,想要放他出來?可以啊,到時請記者放個新聞爆料,廉署擔不住,一定不會放他出來。」傅時津口吻淡淡,仿佛在說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

  他永遠這麼平靜。昨夜一槍差點擊中他腦門,他都無波無瀾,若不是手機里的短訊,張家誠恐怕永遠都不會見到他難得露出的脆弱神情。

  黑夜漫長,生命脆弱又孤寂,需要一個活著的理由。

  一截菸灰燒斷,隨風散了。

  張家誠轉過身,剛想講話,瞥見Madam鍾步步生風、怒氣沖沖走過來的模樣,什麼話都不用再講,先避開Madam鍾才是上策。

  傅時津側過身,眼眸一抬,望見鍾霓,她怒氣沖沖,太明顯。

  他掐滅香菸,扔在腳下。

  鍾霓走到他身前,上下左右地打量他,目光定在他貼了藥貼的耳廓上,怕還有哪裡看不到的傷,於是,她伸手去拍他肩膀、胸膛、胳膊……

  他躲躲閃閃,捉住她的手,「怎麼了?」沉眸,還想斥她一聲,這裡是警署,不是別的地方,但望見她發紅的眼眶,什麼要斥她的話都該見鬼。

  他軟下嗓音,「怎麼了?」

  「昨晚你做事啊?」

  「嗯。」

  「你受傷啊?」她厲聲發問,簡直把他當犯人對待。

  傅時津靜了幾秒,如實回答:「嗯。」

  「我是問你啊,你受傷啊,你不跟我講。」

  「我沒事。」

  傅時津看著她生氣的模樣,鬼使神差地問出口:「你擔心我?」

  「廢話。」是她老公哎,她怎可能不擔心。

  他偏過臉看向別處,唇角不受控制,微微笑起來,往身後欄杆靠上去,看她生氣,看她擔心,一顆心得到了滿足。

  原來,她會擔心他的。

  只是……這擔心都不是屬於陸欽南的。一瞬間地,滿足墜入冰窖。

  擔心他,他還有臉笑?鍾霓抬起手,握拳要朝他胸膛打下去時,最後卻只輕輕落在他胸口衣襟上,揪住他衣服,許久後才鬆開,眼眶裝不住她的淚,猶猶豫豫終於掉了下來。

  他望住鍾霓的淚眼,心覺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事情,觸到了她不該碰到的地方。他伸手,擦掉她眼淚。

  「鍾霓……」他停在她淚眼朦朧的眼睛裡,走不開了,接著,他發現鍾霓的身子在發抖。

  「傅時津,有危險的事情,你可不可以提前告知我?」她的手在發抖,講話也在顫抖,她靠進他懷裡,緊緊地揪住他的衣服。

  「我失去你半年,我不想再失去你。你知不知啊?」

  ☆、029

  她的防空洞, 一點都不安穩。

  受了傷不跟她講?和半年前他突然失蹤有無區別?有危險任務,他不講, 照常回復她簡訊, 講尚未收工,要她食好喝好, 回家路上小心。

  她以為失去傅時津半年已經夠能忍耐,實際上卻正因為失去他半年,情感積蓄太滿, 無處可放,她對他的忍耐就瀕臨邊界,以至於這段時間,她貪婪享受兩人之間氛圍,近乎病態地想要占據, 沒有愛意, 荒誕上演到最後, 目的變成結婚。

  江月沒講錯,她是小變態,甚至病態。

  從見到傅時津那一日後, 她便要渴望這個人。她失去的感情營養,要從他身上汲取。

  為什麼是他呢?

  她想了想, 也許是第一次見到他那日的傍晚太紅艷, 也許是那日爹地訓斥她,要求她離開,再也不要進鍾家老宅一步時, 她掉了眼淚,是他一手揩掉,拾起她堅強面具,握在手裡,又輕輕給她戴上。

  不懂事的小女仔,第一次汲取到營養後,便不知饜足。

  原來,同爹地一樣,是位差人,跟在坤叔身後,像個吊靴鬼。(吊靴鬼:跟屁蟲)

  不知不覺,成了她心裡不可告人的艷鬼。

  艷鬼阿Sir是個好警察,警校優秀生,以第一名畢業,連爹地都講,傅時津日後是要坐他的位置。

  爹地對這位阿Sir的未來比對自己女兒的未來還要關心、期待。

  她明明有爹地、媽咪,卻好像沒人愛她。

  心有艷鬼,便滋生渴望。

  她渴望第一次無意間汲取到的營養。

  她渾身顫抖,控訴著自己的不滿。失去過半年,半年無營養,她快要乾枯,怎麼可以忍受再一次的失去?

  傅時津抬起胳膊,捂住右耳。鳴聲越來越大。

  ——「我不想再失去你。」

  他發覺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鍾霓對傅時津的感情。

  她在他懷裡控訴的基礎是源於對傅時津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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