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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時津垂眸,笑出聲,「許叔即是讓我坐他位置,我也不敢——」手指抵到唇前,用力吸菸,兩頰縮緊,顴骨清晰,宣雪才發覺他是真瘦了。他起身,拉開身後椅子,「許叔已過六十,我太年輕,坐不住。」說罷,夾著雪茄的那隻手指了指宣雪,「阿雪,在家裡,飯亂食,話亂講,無要緊,在外要知分寸。」

  也不知是誰在這裡亂講——已過六十,講乜啊?講他許月笙老了?該給年輕人讓位?

  白頭佬端杯品茶香,神色仍是和善,真真是外人所講:這道上,要講善輩,非白頭佬所屬。

  只怕偽善。

  傅時津撩起眼帘,狹長雙眼露七分笑意,不冷不熱,又好客氣,客氣得真真誠誠。

  宣雪吐了吐舌,「知道啦——許叔,對唔住啊。」

  白頭佬眯眼,笑笑,「阿南也講了,家裡嘛,無要緊……女大不中留的嘛。」話鋒一轉,轉到宣雪與阿南倆人身上。

  傅時津垂眸摩挲著指尖,察覺身邊人纏過來,淡淡笑,溫溫柔柔拉開宣雪纏上來的胳膊。

  站在外頭的張家誠看著這一幕,嘖了一聲,接過喪龍扔過來的火機,低聲問道:「這場面,滲人。白頭佬那人我看著就滲人。」

  喪龍笑了一聲,「怕?」

  「怕,當然怕,否則我怎會做警察。」

  喪龍「切」了一聲。

  「我才知宣大小姐原來這樣纏人。」

  喪龍看了眼祖宗,踢了下腳邊的盆栽,想起Madam鍾,心想纏也分類,宣大小姐的纏分明是威脅。

  牌局結束,通知傭人開飯。食飯前,宣文汀要燒香拜佛,這是他多年習慣,飯前一定要拜佛。

  傅時津坐在餐桌前,掐滅了手裡的雪茄,起身將菸蒂扔在煙屍堆山的菸灰缸里,指示傭人處理了。宣雪跟在他身邊,纏上他手,緊緊握住。

  「算命的講,我近幾年命中會有劫,阿南,你信不信啊?」拜完佛,宣文汀過來問傅時津。傅時津用力抹了下唇角,看了眼大廳正中的佛像,「契爺,出來混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白頭佬哈哈大笑,講贊同阿南的話,出來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聽算命的,那自己的命未免太寒磣。

  宣文汀搖頭,和善一笑,捲起唐服袖口,拉下腕間老山檀香珠,捻在手裡。

  講是食飯,其實是飲酒。傅時津捏著手中的小玻璃杯,躲開白頭佬送過來的酒水,「小酌無礙,喝大誤事。」

  見狀,宣雪喊飛仔龍,外頭喪龍聞聲,掐滅了手裡的萬寶路,對著空氣使勁吹了幾口氣,跑了進來。

  「有飛仔龍送你回去,你放心。」宣雪拿過白頭佬手裡的酒,給傅時津滿了杯。

  飯後,大家一同去別墅後院。宣雪從國外帶來投影儀,播放歐美電影,一人長著一雙剪刀手,惹來眾人好奇,宣雪當起解說員,講這是愛情電影,老叔叔們不用看啦。她撲到傅時津身上,又同他說這部電影叫《剪刀手愛德華》,問他看不看得懂,看不懂她可以做翻譯。

  傅時津摸摸她臉頰,讓她去別的地方,他有正事。

  白頭佬提及壹和旗下娛樂場的事情,提及賭場二字,傅時津捏著帕巾擦拭手指的動作頓了頓,目光巡視一圈,定定落在白頭佬身後的大煙哥身上,笑的不明情緒,丟了帕巾,抬抬下巴,指了指大煙哥,講:「許叔,賭場不虧大血就當是我沾了契爺天天拜佛的運了,你要分賭場的利,我沒所謂啊,但……許叔,到底是誰要這個利?」

  白頭佬摘下眼鏡,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阿南,你做差,哪有精力管——」

  傅時津起身,拿過桌上的威士忌酒瓶,不等白頭佬話講完,抻長了手臂,酒瓶朝大煙哥頭上砸上去。大煙哥是一聲不吭,任由刺激酒水與鮮血交融流淌。

  氣氛驟然靜住,仿佛是被凍住一樣,後院內無人出聲。

  傅時津扔了手裡碎裂的瓶頸,扯扯嘴角,隨手撕了領帶,揉成一團,扔在大煙哥臉上,「你要分我的錢?嗯?」

  大煙哥低著頭,看見傅時津那雙黑色皮鞋越來越近,酒精模糊了眼前視線,突然跪下。

  白頭佬臉色陰沉,「起來!軟骨頭啊?」

  大煙哥抬頭看傅時津,「祖宗,我唔是要分,我,我,我只是想賺錢,靠我自己,證明,證明給兄弟們看……我冇別的意思,我冇啊。」

  傅時津聞了聞手上的威士忌氣味,傾身拿過桌上的帕巾,慢條斯理地擦弄手指。

  「好啊,澳門那邊賭場交給你管,你管得住嗎?」

  大煙哥半愣著,不明所以。

  喪龍推了下他,拉他起來,拍拍他肩膀,捏著帕巾按住他溢出血跡的額頭,「大煙哥,你管不管得住啊?管得住那就歸你管啦!發不發財看你啊。」

  大煙哥點頭,可又聽祖宗講:「我還沒見過結巴能管賭場,澳門賭場那些人老油條,結巴能應付?」他抬頭,張嘴,卻又怕自己結巴,低頭不言。傅時津笑笑地按按他肩膀,「三個月,我要看盈利,虧,你得還,知我規矩吧?」

  陸欽南身為壹和集團財權上的一把手,從不做虧本生意,出來混,賺錢為大,打打殺殺賺不了幾多錢還惹一身腥。大煙哥明白陸欽南的規矩,下定了決心,正要應下時,傅時津忽然看向白頭佬。

  「許叔,大煙哥是認你做契爺,我是不是要以你為擔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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