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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俯下身,細細密密地描繪他的唇。

  狂怒之後,又似哀求。

  怒意散開,心頭盤旋著說不清的酸軟,殷承玉望著他近在咫尺的人,想說世事無常,他們有重來一世的機會已是萬幸,如何還敢再奢求白頭到老?

  早做打算總比意外忽然而至要好些。

  但最終他什麼也沒有說,只閉了眼,迎合他不那麼溫柔的親吻。從唇齒間溢出斷斷續續的允諾:「朕不會……再扔下你。」

  狂風暴雨都然而至,又在耐心的安撫下,逐漸轉為綿綿細雨。

  雨潤萬物而無聲。

  薛恕的動作逐漸變得溫柔,但殷承玉方才的話仍然讓他無法釋懷,他打定主意要給對方留下深刻的記憶。日後但凡再起扔下他一人的念頭時,便會先記起今日的懲罰。

  細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

  第二日殷承玉醒來時,解開手腕和腳腕處的布帶,瞧著皮膚上泛著青的勒痕時,再沒有絲毫憐惜之意。

  將布帶扔在薛恕臉上,他惱怒道:「滾下去,朕今日都不想看見你!」

  薛恕坐起身來,神色倒是饜。足得很,將身上的布帶撿起來收好,順手揣進了衣袖裡,低眉順眼道:「臣先伺候陛下洗漱更衣。」

  「叫鄭多寶進來。」殷承玉現在瞧見他那張臉就生氣,覺得自己待他還是太過寬容了,這人現在當真是連裝都懶得裝了,全然本性畢露。

  薛恕利落地穿戴好衣物,去喚鄭多寶進來。

  殷承玉到底不想叫人看見手腕上的痕跡,自己換了衣裳,才在鄭多寶的伺候下洗漱。

  今日不必上大朝會,但也要去武英殿議事。殷承玉整理好儀容後,便往前頭去。

  經過薛恕身邊時,見他雖擺出低眉順眼的姿態,面上卻沒有半點悔改之色,又不解氣道:「你去將虎舍清掃乾淨,孤晚間檢查。」

  薛恕低聲應是。

  兩人間的火。藥味兒都快溢出來了,連鄭多寶都埋怨地瞧了他一眼,怎得龍榻上竟還能惹得陛下不快?

  薛恕當做沒瞧見他的目光,施施然往虎捨去了。

  *

  雖不必上朝會,但要見的朝臣卻不少。

  殷承玉最先召見了右都御史曹宏。

  曹宏年逾六十,翰林院庶吉士出身,性格耿直眼裡容不得沙子,可以說是到了古板的地步,因數次直言進諫觸怒了隆豐帝而自請辭官,賦閒在家。

  殷承玉登基之後便恢復了他的官職,令他負責謝文道舞弊案重審事宜。

  此案由大理寺與刑部聯合審理,而都察院則負責監督及覆核。如今曹宏求見,想來是大理寺與刑部的審理已經有了進展。

  果然就聽曹宏先匯報了兩司重審的案件進展,說已經找到了新的證人證物,樁樁件件的證據最終都指向了當時負責順天府會試的主考官邵添。當時將考題賣給那幾個書生的中間人,並不是謝文道身邊的長隨,而是另有其人。

  科舉舞弊案東窗事發鬧大之後,邵添為了栽贓嫁禍,與那四名考生事先串供,又威逼利誘了謝文道的長隨指認謝文道,這才將髒水潑到到了謝文道身上。說來此事還和已故的文貴妃有些關係。

  當初邵添尚未入內閣,不過是禮部尚書,權勢尚且不夠大。科舉舞弊案鬧大後他栽贓嫁禍給謝文道,卻唯恐時間拖長了會被翻案。所以暗中搭上了文貴妃的線。文貴妃在先帝耳邊拱了一把火,謝文道才會那麼迅速的被定了罪。

  後來長隨死在獄中,三名學生以及謝家人都被滅了口。若不是謝家尚存一縷血脈,又保住了當年的卷宗,此案恐怕就再無昭雪之日。

  說起此案時,曹宏還十分激憤:「證據確鑿,邵添卻不應大理寺傳喚,藐視律法。更還有大理寺卿與其勾結,阻撓會審,暗中行賄,意欲為其脫罪!」

  他出身翰林院,與謝文道亦有往來。如今知曉了真相,便尤為忿忿。在聽聞大理寺少卿遇到的阻撓之後,便立即進宮參了大理寺卿與邵添一本。

  邵添如今已無依仗,所做得一切只能垂死掙扎。殷承玉早就想收拾他了,只是謝文道案一直未有進展,這回倒是來了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殷承玉順勢道:「邵添結黨營私,栽贓嫁禍罔顧人命,其罪難赦。朕本念及其功勞,不欲大動干戈,既然他不肯配合大理寺傳喚,便只能讓東廠走一趟了。」

  曹宏一聽頓時神色激動:「陛下聖明!」

  若說進了大理寺的邢獄還有可能出來,那進了東廠的詔獄,便是有去無回了!

  殷承玉傳令下去後,便立即有上百東廠番役,將整個邵府里里外外圍得水泄不通。

  邵添官至戶部尚書,拜內閣大學士。若說朝中進士一半出自首輔虞淮安門下,那另外一半,便出自邵添門下。

  這些年來他借著文貴妃的勢,蠅營狗苟,廣結朋黨,權勢不可謂不大。便是殷承玉想要動他,也得考慮一下他背後盤根錯覺的黨羽。

  若不是有這些倚仗,邵添也不敢在謝文道案剛被翻出來時,以退為進自請歸家「避嫌」。

  但眼下再看,恐怕邵添已經腸子都悔青了。

  殷承玉早就有心斬除這棵遮光的大樹,湖廣的私兵不過是個引子,真正的殺手鐧卻是謝文道案。謝文道生前乃是翰林院掌院,在清貴文人當中素有清名。當初他被處斬時被文人仕子罵得有多狠,如今翻案時反彈就有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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