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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寧忽然轉過頭來,彎著眉眼沖他嗔怒道:「下回你若是再讓自己受傷,我可真的要生氣了!」

  裴淮眼眶一酸。

  月寧蹙起眉頭,捏著擦手的帕子走來,給他擦了擦眼尾:「做錯事還不讓人說,跟個孩子一樣。」

  她聲音溫軟,熱乎乎的氣息噴吐在裴淮面頸,墊起的腳尖忽然往前晃了晃。

  卻是被裴淮一把抱進懷裡。

  下頜抵在她肩膀處,弓著身子,雙手緊緊環過她的細腰,幾乎將人半提起來。

  聲音似在嗚咽,月寧想看他,裴淮卻不讓,只抵住那肩胛骨顫著喉嚨。

  「裴淮,你弄疼我了。」

  月寧低呼一聲,那人略微鬆了下,小心翼翼放手,隨後轉身快步走到屏風後,橫起胳膊胡亂擦了擦眼尾。

  寂靜的房中,聽得見外面清風緩緩吹過屋檐的簌簌聲,花草的香氣撲鼻而入,衣裳被捲起裙角,挾著久違的清甜一併湧入懷中。

  月寧從後抱住裴淮的腰,那人僵了下,雙手垂著沒有動彈。

  直到那小臉貼在裴淮後脊,透過薄衫,能感覺到她的溫熱後,裴淮忽然難以遏制的流下眼淚。

  他拼命對自己說,不許哭,可眼淚沿著腮頰滴落,滴在月寧圈在全面的手指上。

  「謝謝你。」月寧反手貼在他胸口,似要安撫一般。

  謝謝你救了李衍,不顧一切救了他。

  裴淮笑,握著她的手問:「謝我什麼?」

  他裝作毫不在意,然而僵硬的軀體騙不了人。

  月寧轉到他面前,小臉微紅,眼眸清亮,她踮起腳來,在裴淮圓睜的眼睛瞎,親在他唇上。

  柔軟芳香。

  將那薄唇暈出熱度後,她仰起頭來,又啄了啄他的腮,繼而是他的鼻尖,眼尾,直到那人渾身顫抖,眸色如水,月寧吁了口氣。

  垂下眼睫時,只感到裴淮忽然打橫將她抱起來。

  疾步而又小心的來到床前。

  後背觸到綢被,月寧勾著裴淮的頸,尚未鬆開時,聽見他氣息紊亂的呼吸聲。

  長眸染上欲/色,被燈光映得分外蠱惑,月寧啟唇,湊在他耳邊小聲道:「謝謝你這麼喜歡我。」

  謝謝你一直喜歡我。

  疾風驟雨般的吻,在話音落下時,在月寧每一處皮膚綻開。

  紗帳壓在身底,扯開最大弧度後撐不住兩人的重量,撕拉一聲從半截扯斷,悠悠然覆在裴淮身上。

  四角垂著的香囊,有艾草和蒲蘭的香氣,一陣一陣鑽進鼻間。

  窗外的蟲,霎時止了鳴叫。

  與那乖巧的風,一同聆聽屋內的聲響。

  精雕細琢的拔步床,綢被掉落在地上,一半勾在月寧腰間,一半與那春凳繞在一起,紗帳內,人影重重。

  月寧望著渾身是汗的裴淮,小臉透著紅潤,微微避開他的用力。

  他忙了許久,睡去時,手指還緊緊握著月寧的指節。

  月寧趴在枕上,烏黑的髮絲凌亂的鋪開,手指蜷了蜷,裴淮握的很緊,跟著環過她的手腕,壓在下頜處。

  她歪過頭去,看著他熟睡的面容。

  睫毛落下淡淡的黑影,挺拔的鼻樑,入鬢的長眉,俊朗而又細膩的皮膚,唇緊抿著,呼吸聲勻促低沉。

  月寧想起今日李衍馬匹瘋狂時的場景,那一剎,她忽然像是置身在夢裡一般。

  無數畫面像潮水一般翻湧著滾來。

  讓她一時錯愕,根本就難以分辨今夕何夕,今朝何朝。

  夢裡的她,與裴淮決絕的撕裂。

  一次次逃跑,一次次被他毫無尊嚴的捉回去,明知是囚籠,卻還在籠底奢望他能低頭。

  在後來的後來,她嫁給了揚州李三郎,為他生兩個孩子。

  夫妻和睦,恩愛和美。

  最後的最後,她就像漂浮在空中的鬼魂。

  眼看著裴淮拿著把匕首,一刀捅入自己的心口,鮮血四溢。

  她想去找紗布為他堵住傷口,卻怎麼也夠不到裴淮的手。

  那人一動不動,目光似乎穿過她看向不知名的遠處。

  唇瓣漸漸失了血色,與那烏青的臉變成灰撲撲的顏色。

  她聽見微不可查的一聲呼喚:月寧,月寧。

  裴淮醒了,掌腹貼在她後頸,輕輕揉了揉,面上掛著細汗,眼睛亮的如同夜空里的星辰。

  月寧閉上眼,他湊過來,親在她的眼皮。

  雙手自他腰間划過,她緊緊擁著他,用微弱地聲音說道:「幸好....」

  裴淮嗯了聲,問:「你說什麼?」

  月寧笑,呼吸噴在他的肩窩,卻不肯再答。

  清風伴著細雨,牛毛般洋洋灑灑飄在屋檐,像是破了水墨的天青色霎時染開一片,將那白牆黛瓦描摹的愈發靈動秀氣。

  湖裡的魚蹦躂著躍出水面,幾隻彩蝶被雨沾濕了翅膀,無力地掛在廊柱上,亭榭下的棋盤忽然被風吹得亂了布局,黑子和白子交換著盤桓到桌角處。

  有聲音自縹緲處傳來:「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樑柱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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