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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有一瞬間,她幾乎要被寒冷吞噬,大腦神思已經變得模糊,無法自抑地想要蜷縮起來,以獲取些微的溫暖。
但是不行。
她不能在這裡放棄。
舞團一起付出這麼久的努力,不能就這麼被磨滅。
阮安瀾以為自己能夠輕易拿捏她,也不能讓她就這樣得逞。
阮然果斷地取下髮簪,划過大腿。
疼痛驟然襲來,提醒她此時在何處何地。
而疼痛並沒有影響她的動作,反而讓她變得更加果斷而決絕。
她的眼神愈發明亮而冷冽,血色綻放在霜雪覆蓋的大地上,如同一顆不服輸、不認命的心臟。
一曲結束。
阮然於舞台的最中央落地,抬起頭。
隨著方才激烈的動作,血滴甚至濺到了她的臉頰,白玉般的臉頰上的幾道暗紅,顏色對比極為強烈,驚心動魄。
所有人看到她的眼神,都要被攝走靈魂。
而阮安瀾坐在下排的座椅上,看著阮然的表現,臉色煞白。
她的手指緊緊地抓著座椅的把手,邊緣泛出白色。
怎麼會這樣?
阮然不是怕冷怕得要命麼?為什麼能在這樣的溫度下還能這麼的具有表現力和衝擊力?
為什麼?
她憑什麼還能反過來利用自己的缺陷做得這麼好?
為什麼她永遠在爭搶自己的東西?
阮安瀾猛地呼吸了兩下,臉上的恨意幾乎要掩飾不住。
與此同時,評委席。
坐在最中央的評委A忍不住顫抖的手。
這支舞太漂亮了,太有生命力了,這是他這些年來第一次見到如此具有衝擊力的舞蹈。
尤其是站在最前方的阮然,頗有當年余輕霜翩若驚鴻的風範。
卻比她更冷更硬,更為執著。
如果不是評審結果需要和其他評委討論後,在幾日後公布,他簡直想立刻敲定結果。
他歪頭,對身側的同事說:「這次的壓軸當之無愧了吧,我敢說,這一次演出一定會爆的。」
評委B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些微的猶豫,含渾地嗯了幾聲。
台上。
工作人員示意可以下台後,阮然立刻鬆懈了身體,急促地呼吸著。
演出完,再一次感受到那股徹骨的寒意。她沒有低頭看傷口,然而隨著每一次,傷處都似乎帶來了難以言喻的痛楚。
李林英迅速走到她面前,想檢查她的情況。
然而由於劃傷的地方是大腿中間,在眾目睽睽之下並不好檢查。
但可以看到的是,鮮血已經浸沒了一些布料,裙擺上有比巴掌還要大的血跡。
阮然擺了擺手,輕輕說:「沒事。」
又說:「先下去吧。」
演出大獲成功,舞團的其他成員卻沒有心思慶祝,甚至都沒來得及和活動的管理人員知會一聲,只留下了一個人做後續處理,立刻就打算往醫院去。
阮然的舞裙還沒有脫,臉上帶著妝,清冷絕倫,嘴唇卻是口紅也遮掩不住的蒼白。
她裹著蓬鬆而碩大的白色羽絨服,胳膊搭在李林英肩頭,往前走了一路,血順著大腿蜿蜒。
剛剛在劇院裡雖然已經做了簡單的處理,卻無法完全止住血。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走出門,阮然由於剛剛已經消耗了太多力氣,此刻垂頭看著地。
下一秒,視線中出現一隻鞋。
舞團的前進步伐也停止了。
阮然似是預感到什麼,抬起頭。
是沈浮聲。
沈浮聲的面色不善,那一雙常常帶著笑意的桃花眼,此刻也仿佛閃動著寒意,極具壓迫感地看下來。
他的眸色漆黑,似乎在壓抑著自己翻騰的情緒。
阮然頓了頓。
不知為何,在這樣目光的審視下,她就有一些心虛,別開了視線。
過了幾秒,阮然感覺到身邊的李林英突然微微直起了身,仿佛要鬆開對她的支撐。
她正隨著對方的動作也直起身,下一刻,她驚呼一聲,整個人突然騰空而起。
天旋地轉,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被男人牢牢抱在了懷裡。
男人有力的臂彎支撐著她的腿彎,另一隻胳膊則撐著她的背。
她的身體緊緊貼著男人的胸膛,因為沒有反應過來,胳膊下意識抱緊了沈浮聲的脖頸。
男人偏過頭,沒有什麼情緒地看她。
阮然有些怔忪地回望過去,嘴唇微顫,似乎想說些什麼。
男人卻轉過頭,對著舞團的其他成員點了個頭。隨後轉身,幾步走向不遠處的車上。
車門已經打開了,沈浮聲微俯下身,將阮然放到了寬大而柔軟的后座上。
沈浮聲的胳膊很有力量,分明面色沉沉,有山雨欲來之勢,動作的時候,卻並不突兀,而是像面對珍視之物般的輕柔。
沈浮聲把阮然放到另一側的門旁,讓她打橫坐著,腿向上放在座椅上。
安頓好後,又一手握著阮然的腳踝,矮身進入門中,將她的腳踝安置在自己的腿上。
上來之後,也仿佛忘了鬆開一般,滾燙的掌心貼著阮然冰冷的腳踝,幾乎為阮然帶來戰慄。
阮然這才想起來問:「你怎麼來了……」
沈浮聲看她一眼,並不答話。
對坐在前方的許煥說:「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