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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並沒有拒絕她。
用過的碗盤放在洗碗機里,打濕的抹布來擦桌子。
進了廚房後,阮然注意到,冷色調的廚房竟然有不少粉嫩的貼紙,和房間的造型風格格格不入。
卻有一種煙火氣般的溫馨。
管家注意到阮然的視線,扭頭笑了笑,對她說:「這是夫人貼的。」
「夫人?」
「少爺的母親。」
阮然怔了怔,想起自己去沈浮聲臥室的路上,也看到了風格迥異的臥室門牌。
其中有一個也和貼紙有著神似的風格。
沈浮聲和父母住在一起麼。
但是從這套房子裡的其他日常用具來看,完全感受不到其他兩人的存在。
「先生和夫人在九年前去世了。」
管家說。
阮然一愣:「抱歉。」
管家搖了搖頭。
九年前。
阮然突然想起剛才電話里那個女人的話。
原來說的是他的父母。
她頓了頓,猶豫的開口:「是怎麼……」
「車禍。」管家說,「當場死亡,肇事司機酒駕,隨後畏罪自殺。」
阮然的瞳孔微微放大。
「懷疑是本家旁支陷害,但沒有決定性證據。」
幾個短語,無情卻乾脆地說出了當年的慘狀。
而那個時候,沈浮聲……才十七歲。
阮然恍然。
阮然從沈耀口中聽說沈浮聲,大概都是從十八歲開始,恍若橫空出世,拉攏同黨,肅清敵人,橫掃沈家一切深埋地底的糾纏根結。
那在此之前呢。
沈浮聲緣何成為現在的他。
為何在剛剛成年的年紀,便越級接手沈家,日日與老狐狸們勾心鬥角,與風浪之中站穩腳跟。
真的像沈耀所不屑的那般,是利慾薰心,爭奪權勢麼。
管家拿出一套碎花細瓷的茶具:「夫人生前最愛用這套茶具喝茶,坐在外面的花園裡和先生賞花飲茶。」
「在這樣的大家族裡,真感情很少見,但先生和夫人他感情一直很好。少爺雖然冷了些,卻也很關心先生和夫人。」
本來是簡單而溫馨的一家人。
卻不幸在這樣一個,時刻摻雜著利益交換,盤根錯雜,不見真心的家族裡。
阮然頓了很久,說:「抱歉。」
管家看著她笑了笑。
他已經上了些年紀,頭髮和鬢角都已花白,像是在沈家待了很多年。
管家輕嘆一口氣:「少爺現在工作忙,不經常回來住,平時都是我在打理。屋裡總也沒有其他人。」
蒼老的目光看著阮然,說:「你是那之後,第一個被他請來這裡的人。」
-
沈浮聲在花房旁抽菸。
空氣里濕噠噠的,像是隨時要下雨,天陰沉下來了,夕陽在雲層中掙扎著被淹沒。
過了半晌,他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聲音很輕,最終在他身邊停下。
沈浮聲沒有轉頭,而是咬著煙看天邊的雲海。
過了會,說:「阮小姐,我找人送你回去。」
「不必,我開車來的。」
「那先回吧。」
阮然默了默,隨後說:「等晚些吧。」
有風吹過面前綠植的枝與葉,發出如曠谷一般的呼嘯聲。
沈浮聲又吸了口煙,沉香的味道隨著尼古丁混合進入肺中,又緩緩吐出。
沈浮聲笑了一聲:「騙你你就來,還真放心跟我共處一室。」
阮然平靜道:「我要是松鬆口,過兩天說不定證都領了,還怕和你共處一室?」
沈浮聲難得怔了一下,隨後,胸腔發出悶悶震動,似乎是在笑,但那雙桃花眼裡卻沒有什麼笑意。
「還挺厲害,都會用我的話嗆回來了。」
「是沈總教的好。」
又是有半晌沒說話。
天邊的雲終於兜不住一般,飽滿的雨珠墜了下來。
暗黑紅色的夕陽染盡了半邊天空。
他們站在花房前的棚下,雨滴沒有落在身上,而是砸在頂棚。聲音不算密集,稀稀拉拉的,發出沉重的悶響。
「以前聽說過我麼。」沈浮聲問。
阮然「嗯」了一聲。
「傳聞里的我是什麼樣的。」
這次阮然沒說話。
在雨聲的襯托下,兩人獨處的空間顯得極靜。
空氣冷而黏,連呼吸都變得潮濕。
沈浮聲替她回答了:
「冷血殘暴,專斷獨行。罔顧親情人倫,唯利是圖。」
頓了頓,沈浮聲又道:「倒也沒說錯。」
「剛才電話那個,七年前,前夫被我構陷,判了十年。後來她去當另一公司CEO的情婦,如今那公司瀕臨破產。」
「前幾天,她女兒又因我一句話,丟了戲份資源。」
「恨我的人那麼多,她還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那個。」
沈浮聲取下煙,半側過臉,低頭看著阮然,語氣漫不經心。
「阮小姐,你要是怕了,今天從這裡出去,我不會再找你。我確實不是什麼好人,先前同你說的那些,的確居心不良。我給你機會再考慮。」
阮然抬眼與他對視。
沈浮聲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平靜。
看上去什麼情緒也沒有,什麼答案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