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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老虎衝著雪豹爸爸微微點頭。梅利會意,總算稍放下心。他往身旁看去,那團藍色光團依舊看起來不太有精神。再靠近一些後梅利才發現那並不是什麼光團,而是類似透明膠質的小球,球里包裹著一枚黑乎乎的會發光的粒子,或許是某種植物種子。

  梅利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要怎麼處理這顆小球。就在這時,一顆軟乎乎的毛腦袋從大老虎的牙縫間奮力擠了出來。

  加西亞連忙張大嘴,讓小貓咪能夠舒服地爬起來。

  兜兜腦門上的毛毛被口水沾濕,像劉海一般耷拉著看上去分外可憐。

  「爸爸……」

  兜兜虛弱地呼喚了一聲。

  「我要果凍球球。」

  梅利聞言,趕忙將小果凍球叼起,(塞)到兜兜懷裡。

  兜兜渾身軟趴趴使不上力氣,只能輕輕地撥弄小果凍球里的種子,感受其中的氣息。

  「謝謝你,」兜兜極輕地說道,「護林員先生。」

  在之前短短交錯的剎那間,兜兜讀透護林員的一生。

  護林員先生是曾經真實存在於某個時間線錨點上的人類,寂寂無名,其貌不揚,就像沙漠裡的一顆砂粒,乃是芸芸眾生之中極為普通的一員。

  他做著收入甚微的工作,終日與山林野獸為伴。在某個本應闔家團圓的年節,他接替同事值班。在巡山時年邁的護林員不幸遭遇盜獵者,兩廂交鋒,窮凶極惡的歹徒用一把匕首了結了護林員工蜂般忙碌的一生。

  他的屍身為冰雪掩埋,挺拔蒼松是他無字的墓碑,出席葬禮的是鹿群和北風。它們在他的墓碑之下留下一粒小小的蘋果種子。

  一粒註定無法再見春天的種子。

  意外之下,沾染鮮血的冰海雪源被某個生命芥子收集,連同護林員的生命數據一起來到未來錨點。窺見預言碎片的莉莉也同樣感應到護林員生命中出現過的場景,才能讓護林員的形象得以以映像形式呈現於她築建的夢境內。

  莉莉甚至做出一個大膽的決策,將自己掌握的時空信息凝聚成一粒種子,並深埋在護林員的內核里。這粒種子極具危險,它既是真相,也會是傷人傷己的武器。

  未曾真正見過古地球時期人類的莉莉習慣性無視螻蟻的存在。只是她並不知曉,正是護林員這樣的普通人類擁有一種當代獸人所很難理解的品格。

  責任感。

  哪怕我的崗位渺小如微塵,我亦是春泥。

  對於老邁過時的護林員而言,他的責任永遠是守護而非傷害。他的信念和意志是如此之強,哪怕只剩殘缺的映像,也依舊按照本心所願,將那粒裹挾著強大破壞力的種子慢慢轉化為孕育希望的蘋果種子。

  一粒不起眼的蘋果種子,挽救了超級夢境中的所有人。

  兜兜合上眼睛,用短短的胳膊奮力圈住小球,像惡龍死守自己心愛的財寶,而小球也努力燃燒自己微弱的光將小橘貓一起籠罩其中。

  兜兜喟嘆一聲,心滿意足似的再次趴下來,很快便沉沉睡去。

  咕嚕咕嚕咕嚕——

  小貓咪喉嚨間無意識地持續發出綿軟悠長的咕嚕聲。

  就在他咕嚕嚕的那一瞬間,夢境原本被嚴寒凍結的天地像是淌過陣陣暖流,冰雪消融,萬物復甦。所有入夢之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胸膛燃起新生、愈療的力量。他們的傷口正在癒合,精神力池穩穩地蓄滿能量。

  沙漠一般荒涼的貓砂星在眾人眼前漸漸消散,沙礫化作蔚藍色的海洋,蔓延至整個夢境世界。

  他們站在如鏡般平靜的海面上,望著水中倒影,天空如海海如天。遙遙的遠方,天與海的極致,影影綽綽地可見一座月台,人來人往,很是熱鬧的模樣。

  像是感受到召喚,有人邁開腿,緩緩地朝前走去,走在水面如履平地。水波隨著他的動作蕩漾。

  緊接著,又有人走動起來。

  沒有既定的軌道,所有人都隨心所欲地選擇自己的道路,看似散亂,卻又殊途同歸。

  很快,水紋連作一片,層層漣漪,組成一首無言無聲的哀歌。

  而那些蝴蝶,那些閃耀著星辰之光的、擁有玻璃般透明翅膀的蝴蝶,那些傳言中保管著逝去勇者不屈靈魂的蝴蝶,像雨點一般紛紛落下。

  就像死亡本身一樣,雨水悄無聲息地融入海中,消失,再不見半分痕跡。

  大老虎能感受到小貓咪在自己的口中起起伏伏愜意地打著小呼嚕,就像他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對不起。」

  他喉嚨鼓動,含糊地咕噥了幾句。也不知他是在和自己對話,還是在向身旁漂亮的雪豹傳遞歉意。

  至於為何道歉,原因似乎很明顯卻也很模糊。將近二十年的光景對於獸人所擁有的悠悠壽命而言不長也不短。而在這段不長也不短的時光里,他們兩人誰也不曾開口就此談論過一次,好似兩個陌生人生活在世界對立的兩端。

  而此刻,兩個陌生人再次相遇,默契地保持緘默,共赴海的盡頭。

  雪豹和大老虎就這樣並肩走著,雪白色的長毛與亮棕色的毛髮彼此招舞,若即若離。在他們不遠處,有一隻巨大的美洲豹緩步前行,胸口團著一個極小的意識光球,隱隱散發綠光,淺淡到幾乎辨認不出。

  *

  作者有話要說:

  兜兜:兜兜歷險記的故事是不是很快就要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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