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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陳覺說,「你轉過來看著我的眼睛。」
他艱難地轉過去看向陳覺,眼前模糊一片。下一秒陳覺卻用力吻上來,雙唇濕漉漉的像還沾有未乾的雨水,其實是淚,分不清是誰的。
他嚇壞了,拼命拼命地掙扎,可又怕傷到陳覺的右手,就連抵抗都顯得那麼力不從心。
「你——」
劇烈的僵持中嘴唇稍離片刻,他惶恐地問:「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是陳念的男朋友,我——」
「你不是,陳念都告訴我了。」
宋珂倒吸一口氣,又一次傻傻跳進他的圈套:「她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陳覺的目光變得深不見底:「你們果然從頭到尾都在騙我。你根本就不是她的男朋友,你只是宋珂,會為了救我連命都不要的宋珂。」
就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身體就像是被人從中間剝開,頭一回這麼軟弱。靜寂的夜裡只有雨聲滴滴答答,陳覺從背後箍著他,胸膛猶如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全身打戰。
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止陳覺吻他。
這個吻來得這樣遲,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宋珂沒有來得及問為什麼,陳覺也沒來得及告訴他自己已經跟鍾文亭斷了,可是明白地知道,自己愛他,而他也愛著自己,愛一個人沒有錯。他們從很久以前就只有彼此,走到今天依然是這樣,不需要問,不需要答案,彼此心知肚明。
吻到最後宋珂已經滿臉是淚,連陳覺的五官都看不清。陳覺力道很大,抵著唇珠重重地碾還是覺得不夠,乾脆將他下唇咬出了血。淡淡的鐵鏽味在兩人唇舌間瀰漫開來,呼吸急切又倉促,一次沒結束就開始下一次,肺里的空氣完全不夠用。後來陳覺把他舌尖都咬破了,卻仍然在貪婪地吮吸他的滋味,箍得他的肩都痛。
終於放開,宋珂急促地喘息,胸口劇烈地起伏,蒼白的臉頰上透出一抹攝人心魄的紅。陳覺用手替他擦淨淚,拇指下移,輕輕摩挲他破了口的嘴唇:「被我一個電話招之即來,疼成這樣也不推開,還敢說不認識我?」
宋珂無地自容,陳覺卻目光沉鬱,表情認真。
「宋珂,告訴我一句實話。」
他把頭側開:「你要聽什麼呢?」
「我們不是仇人,是愛人。我愛過你,是不是?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我會去查,哪怕查到我死的那天也要弄明白。」陳覺明明白白地看著他,聲音里透著異樣的篤定。
「不是這樣的,不要查了……」
「為什麼不?」陳覺提高音量,左手攥緊他的手臂,「你知不知道我不想這樣不明不白地活著,我要記得我自己的事,我要清楚自己該愛誰,該恨誰,你知不知道?」
愛誰,恨誰。
一句又一句的知不知道,驚雷一樣叩擊宋珂心門。他全身力氣都在剛才耗盡,剩下一點本能,兩隻手無力地抓著陳覺的襯衫,依賴著陳覺。他不敢想像,哪一天陳覺真的醒了,說恨他,他該到哪裡去找一副後悔藥吃下去。
就這樣沉默著,聞著空氣里的菸草淡香,心裡只剩煎熬。終於他推開陳覺,嗓子啞得自己都聽不清:「其實一輩子還很長,過去的三年忘了也不要緊。陳覺,相信我,不要查了,假如真相對你有好處,我跟陳念不可能不告訴你。忘了吧,忘記是最好的選擇。」
風鈴塔還懸在那裡,只是似乎沒有發揮作用。大年初一那天向滿殿神佛祈求過的話,終於因為膽怯,因為說不出口而放棄。宋珂日夜盼望陳覺能夠想起來,可是機會擺在他的面前,他卻不忍心。
聽完之後很長時間陳覺沒有再開口,手也慢慢鬆開了。直到護士來敲門他才起身抹了把臉,穿上外套送宋珂下樓。
外面雨還沒有停,宋珂打著傘走進雨里,走出一段距離,回身叫了一聲:「陳覺。」
陳覺好像明白他要說什麼:「你不用怕。」
不用怕我會知道,也不用怕我永遠不知道,不管怎麼樣,有我在你不用怕什麼。
宋珂恍惚地點了點頭:「你進去吧,我這就走了。」
剛才那個吻仿佛是種幻覺,也許從沒發生過,一切都只是臆想。可是陳覺依然固執地站在廊下,什麼話也沒有說,固執地目送他離開。
宋珂轉身往外走,走出去好遠好遠,再回頭陳覺依然站在廊下,連位置都沒有動過。
他停下來,站在那裡遠遠望著。
沒有多久,陳覺就打來電話。接通後聽筒傳來雨打在玻璃廊檐上的聲音,有點嘈雜。他看著陳覺,陳覺也遠遠地看著他,靜了很久,才微微吸氣:「宋珂,也許我的一輩子並不長,也許要不了多久我就不在了,忘記的那三年對我來說比任何時間都重要。」
說這話的語氣跟那句「可是我愛你」,如出一轍。
宋珂慌了神,又傻又固執地說:「怎麼可能?你會長命百歲的。」
陳覺慘澹地笑了:「但願。」
那晚回到家,宋珂做著一個接一個的噩夢,夢的開端就是他到陳家登門拜訪的那一天。
第24章 一輩子是我的人了
那年在公司給宋珂過完生日,第二天陳覺就回了趟家。
繼母許冬雲當時在翻譯一首俄國散文詩,兩天後就要向出版社交稿。聽見敲門聲她應了聲「進」,一抬頭,只見陳念將哥哥一把推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