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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吃?」
「嗯,不過沒帶我去過。」
想起那天在餐廳鬧得不歡而散,宋珂咽下一口粥,簡直覺得味道也不復從前,真是神奇。
陪著吃完飯陳念就走了,沒有再提起過陳覺一句。宋珂也不知自己是想聽還是不想聽,只是覺得日子還要過下去,多思無益。
初春多雨,晚上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來。
他坐在房間裡發呆,眼望著窗戶上雨絲纏綿,玻璃朦朦朧朧的,心裡也很潮濕。
想起那次在老家過年,兩個人因為踩了雪,回到家以後襪子都濕了,可是因為一路上說了不少話,所以心口又暖又熨帖,捧著一杯熱茶喝下來,毛孔也舒服地微微張開。燒了水幫陳覺洗頭,一瓢一瓢的熱水慢慢淋下去。陳覺那麼一個大個子,瑟縮在鏡子前面,背弓得像只蝦米,頭上全是綿密的白色泡沫,後脖頸的皮膚卻燙得紅紅的,很是可愛。
就這樣出著神,漸漸地覺得心臟發麻,鼻子也不通氣。以為是度數又燒起來了,正想去拿體溫計,低頭卻發現握著的手機在震。
原來不是心臟麻,是手指麻,十指連心。
對方用的是座機,所以沒有名字。
他接通,啞著嗓子說了聲「餵」,彼端卻格外安靜。把手機拿下來,時間顯示已經晚上十點多,綜藝節目都播完下期預告了。
號碼是本地區號,中間四位卻很陌生。
他又問:「哪位?」
那邊仍然沒有開口,只有緩慢低沉的呼吸。以為是惡作劇,他只好平淡地道:「不說話我就掛了。」
也許是鼻塞得太明顯,靜了兩秒,聽筒中傳來沙啞的嗓音:「你病了?」
他一頓,忽然領悟到是誰,心臟不可抑制地跳動起來。一緊張反倒說不出話,額頭又昏又重,恨不得往桌子上磕幾下。
那邊忽地風聲呼嘯,像是在外面。他傻傻地忘了回答,只是問:「你在哪裡?」
這個時候陳覺應該在醫院才對。
沒人說話,他急得站起來,椅腳磨出吱的一聲:「你在哪裡?」
電話那頭雨滴滴答答的,聲音像被一團霧氣包裹著,只有雨的聲音,沒有傘布的沙沙聲。
「為什麼不要命地救我。」陳覺問。
宋珂握緊手機,明知看不見還是從窗戶看出去,茫茫的雨霧中無措地尋找著陳覺,可是一無所獲。他當然知道他不會來,可是心裡免不了擔心他真的來了,沒有帶傘怎麼辦。
於是沙著嗓子:「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就是見義勇為而已。」說完,居然還乾巴巴地笑了兩聲,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是麼。」
陳覺緩慢地呼吸著。
宋珂覺得難受,連一個「嗯」都說不出來。
「陳——」
一聲名字還沒有叫完,陳覺就把電話掛了。
把手機拿下來,許久都沒能挪動寸許。回過神來,宋珂身體都凍得僵硬了,可是一顆心撲通撲通地快要跳出腔子,於是急忙去穿衣服、戴圍巾,冒著夜雨出了門。
第23章 吻
出來得太急,忘了帶傘,到醫院時大衣已經一層薄雨浮在上面,濕的地方深一些,用手去摸才能摸出來。
早就過了探視時間,國際部的病房靜悄悄的,病人幾乎都休息了。
宋珂不知道陳覺住在哪間,又不好電話打攪陳念,只好到護士站去問。今晚值班的是位年輕護士,奇怪的是並不阻攔這位深夜不速之客,只是在查詢後溫聲告知他,402。
於是他走過去,輕手輕腳的,因為每個經過的房間都是熄燈狀態。感覺自己像做賊,內心不由得想笑,走到門口才知道擔心。
萬一陳覺已經睡了呢?人家又沒請我來,這樣貿貿然地闖了來有什麼理由?
可是來都來了,總不好事到臨頭才打退堂鼓,沒這個道理。況且電話里陳覺像在外頭,說不準又跑出去歌舞昇平了,這樣的事他不是做不出,白跑一趟也不是沒可能。想到這裡才鼓起勇氣,站在病房前用手敲門。
叩叩——
四周靜得人發慌,哪裡有人應?
都快十一點了,病還沒好全他又往哪裡去,不要命了嗎。想打電話痛罵他一頓,對著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卻遲遲按不下通話鍵。
算了,等吧,總不至於不回來。
又走到護士站去問:「402的病人呢?」
護士抱歉地表示不太清楚:「我們這裡比較注重病人的隱私,晚上不查房的。」
怎麼聽都覺得滑稽,跟病人還要講隱私,那麼隱私部位要開刀怎麼辦?他卻只好頷首,裝作完全可以理解:「那我去房間等他。」
結果走進房間,沒好意思開燈,因為這裡是陌生的地方。
可是空氣里到處是陳覺的氣息,若有似無的。而且陳覺仿佛在這裡抽過煙,淡淡的薄荷菸草氣味還沒來得及散盡。於是他過去把窗子推開,坐在窗下,聽著噼里啪啦的雨聲如奏樂,一點也不覺得冷。
不留神就快零點了。
到底堅持不住,打了一個電話給陳覺,可是沒人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覺得無措,肩膀都坐僵了,陳覺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出現?
不是說非得見這一面,只是擔心他的安危,畢竟他還是個病人。
只好又去求助,沒想到那邊多坐著一名護士,看樣子像護士長,見到他以後站起來問:「您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