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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念對著他的背影暗罵三字經,宋珂一言不發,只是平靜地盯著綜藝畫面。節目裡幾個人臉上塗滿了麵粉,手腳並用地穿行在各種各樣的充氣障礙物之間,一不小心就摔得四腳朝天,模樣滑稽極了。他想笑,於是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雙手摸到膝蓋骨的稜角,覺得手心很疼。

  過會兒陳覺回來對陳念說:「周末我有個朋友的度假山莊開業,你跟我一起去玩玩吧,帶上宋珂。」

  陳念問:「鍾文亭去不去?」

  陳覺頭也不抬地卷著袖子:「就是他要去。」

  客廳里沉默了一陣。

  時間不早了,宋珂起身告辭,出了門才發現,大風橙色預警已經成真。

  這一帶本來很乾淨,可是風把樹葉樹枝颳得哪都是,空氣聞上去一股塵土的氣味,眼睛只能半眯著。

  他的車還在公司,眼看也難打車,只好認命地往地鐵站步行。路上用雙手裹緊厚外套,可寒風還是從脖子的縫隙鑽進去,吹得皮膚冷冰冰的。

  沒走多遠就被迫停下來,站在一面牆的牆角想等風小一些。可是很快,遠遠的忽然看到一個身影跑過來,像是陳覺。他艱難地睜大眼睛,確認就是陳覺的那一秒心突兀地跳了一下。

  陳覺沒有看到他,徑直就跑了過去。

  他用盡全力大喊一聲:「陳覺!」

  聲音被寒風吹得發顫,幸好陳覺聽見了。見到縮在牆角的他,陳覺很快就奔了過來。

  「你在這兒。」

  就這麼一句,宋珂竟有一種落淚的衝動。他想說:「我還能到哪裡去呢,我一直就在這裡等你。」可是靜靜地忍住了。

  陳覺把手裡一件厚實的長羽絨服遞給他,說:「我想起你沒開車。」

  其實開輛車出來不就好了?何必眼巴巴送件衣服來。宋珂這樣想著,手上卻把羽絨服很珍惜地接過來。

  這應該是陳覺的衣服,因為又寬又大,穿到身上空空蕩蕩的但又暖和極了。宋珂抬起頭說謝謝,陳覺抬抬下巴:「把拉鏈拉起來。」

  宋珂點點頭,拉好拉鏈揣緊手。

  陳覺又說:「不要在牆根站著,當心樓上的東西吹掉下來。」

  宋珂又木訥地把頭點了點,隨他一道慢慢地朝地鐵站走。風還是那麼大,刮在耳邊連話都快要聽不清,刮到臉上又像刀子一樣鋒利,人不由得搖搖晃晃。陳覺從後面扶住他的肩膀,身軀牢牢地護著他,終於走到地鐵站口身上都出了一層汗。

  入口等著好多人,都是被大風給困在這兒了,想等風小一些再往家走。他們倆擠進人群,走到一個人少的角落,宋珂把身上的羽絨服脫下來:「你也在這裡等等吧,這麼大的風走回去不安全。」

  陳覺嗯了聲,沒有別的話。

  宋珂說:「那我就先走了。」

  陳覺又嗯了聲。

  「周末你們好好玩,我就不過去了。」

  陳覺這才看著他的眼睛:「你有約?」

  「我可能要加班。」

  「不要加了,大家出去放鬆一天,最近我實在過得很頭疼。」

  這語氣是當真的。宋珂完全沒有意料到他會這樣講,抬起眸來只是發愣,忽然有點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幻覺。

  就這麼對視了幾秒,宋珂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你這幾天去哪兒了,為什麼陳念說找不到你?」

  風把髮絲吹得翻飛,碎發貼在臉上,毛絨絨的很癢。

  陳覺一開口就把人嚇一跳:「我在醫院接受治療。」

  宋珂馬上問:「你怎麼了,哪裡受傷了?」

  上上下下地看,眼前卻還是那個全須全尾的他。

  等了一會兒陳覺才說:「我只是在治療失憶。」

  什麼?

  宋珂從沒聽說過失憶可以治療,鬆了一口氣後傻傻地問:「怎麼治?」

  「催眠,電擊。」陳覺雲淡風輕。

  宋珂心底某處疼得不像是自己的,耳聽見呼嘯的烈風,神情更覺得恍惚。

  「先不要告訴陳念,免得她大驚小怪,況且暫時還沒有什麼效果。」

  連陳念都不想告訴的事,幹嘛告訴我?宋珂有些耳鳴發暈,也許是冷風吹得太久。周圍的人或是在打電話或是刷著無聊的社交軟體,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都跟他沒關係,他的眼中就只有眼前這個人。半晌,聲音木木的:「要是一直想不起來呢?」

  陳覺笑了下:「別咒我,我想我不能糊塗一輩子,不能到死都不明不白。」

  宋珂鼻子發酸,膝蓋發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怎麼這麼看著我。」

  宋珂聲音變了調:「你一定要想起來。」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心底最深的想法說了出來。明明知道不應該,明明知道要是為了陳覺著想,就不應該讓陳覺想起那些事,可是他沒有辦法再裝下去。他沒有辦法,就是沒有辦法再騙自己,他在矛盾中祈求陳覺一定要想起來,哪怕恨他也好,永永遠遠不要再忘記。

  陳覺被他的話觸動,定定地看著他,說:「宋珂,你是第一個希望我想起來的人。」停了一停,又說,「所以我總願意和你待在一起。」

  總願意和我待在一起。

  聽到這句,宋珂不覺滯住。心裡茫茫然,失重一樣,腳下卻很踏實。

  「你路上小心,周末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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