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對不起
玩笑歸玩笑，凌少天還是將顧之曙從床上扶起來，朝著廁所走去。
到了廁所門口，才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開口道，「我懷疑這一次是蓄意謀殺，你好好查清楚，還有，別讓她知道。」
凌少天皺了皺眉，宋伊人那樣的人，怎麼會有仇家呢？
但還是點了點頭。
顧之曙沒有感受到凌少天的回覆，忍不住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想讓她擔心。」
凌少天沒好氣的開口，「你很囉嗦，我都點頭了，你沒看到？」
顧之曙皺了皺眉，沉默不語，到了洗手間門口，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過了好大一會，凌少天也沒有聽到裡面傳來聲音，忍不住心裡狐疑，到了洗手間門口，敲了敲門，「喂，你去個廁所都這麼久？」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咣當」，有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
凌少天皺了皺眉頭，急忙推開了衛生間的門，看到顧之曙站在洗漱台旁邊，伸出手，向前摸著，將台上的東西撞到的地上。摸到了洗漱台，順著洗漱台的邊沿，繼續摸著。
看到這一幕，凌少天的臉色頓時大變，隨即，他走進了洗手間，站在顧之曙的旁邊，定睛的望著他的眼睛。
感覺到凌少天靠近，他努力的探著身子，傾聽著凌少天的位置。
凌少天的手緊緊抓住了顧之曙胳膊，然後出聲，「你的眼睛怎麼了？」
韓風和宋伊人本來就擔心顧之曙出了什麼事情，也就都跟著過來了，到了洗手間，還沒來得及詢問什麼，就聽到凌少天問了那樣一個問題。
顧之曙臉色有些蒼白，沒有回答，而是摸索著，打開了水龍頭。
相對與他的淡定，凌少天卻看起來比較激動，他伸出手在顧之曙的面前晃悠著，看著他的眼睛，才發現，他的眼神一動不動，他有些心驚，極為用力的抓住他的一直胳膊，聲音輕輕顫抖著，「你，你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見了？」
這句話費了他好大的力氣，語氣卻是肯定的，顧之曙的臉色一點一點難看下去了，動作也慢了下來，水龍頭都沒有關掉，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
看到這一幕，宋伊人驚呆在了原地。
她的臉色蒼白的嚇人，如同白紙一般，手中的水果保鮮盒砰的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裡面的水果濺了一地。
韓風聽到保鮮盒的聲音，率先反應了過來，急忙上前，將凌少天擠到了一旁，手指試探地在顧之曙的面前晃了晃，皺了皺眉，然後抓住了他的手臂，「為什麼不說，看不見東西為什麼不早點說？」
韓風的語氣有些生氣，作為醫生，他有權利知道病人的一切情況，而他竟然被顧之曙瞞的死死的，到現在才知道，作為他的好朋友和最權威的醫生，他感到十分受挫。
宋伊人站在門口，感覺自己的鼻子和眼睛酸的快要流出眼淚了，原來老師不是插不到蘋果，原來他不是找不到手機，而是他根本就看不見！
換句話說他失明了，變成了瞎子！
宋伊人瞬間眼淚決堤，強忍著自己的難過，顫抖著身體，「老師，你，你真的......看不見東西了麼？」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顧之曙聽到宋伊人的聲音，順著聲音緩緩轉頭，看到的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宋伊人緊緊盯著那依舊美的不可方物的眼睛。
眼睛真的漂亮很清澈。
可是他的眼底再也沒有從前那般深邃迷人的光彩了。
很快，韓風叫來了醫院裡面最權威的眼科醫生，對著顧之曙做著眼部檢查。
人來人往，大家都忙碌著，顧之曙的臉上始終一副淡淡的樣子，像是已經接受了失明的現實。
一旁的宋伊人始終安靜地站在那裡，看著那麼多人用各種儀器為顧之曙做著檢查，眼睛死死的盯著顧之曙的眼睛，飽含期待。
她多麼希望，躺在那裡接受檢查的人是她自己。
都是因為救她，他才會受傷，
都是因為救她，他才會躺在那裡
都是為了救她，顧之曙才會失明。
都是因為她......
宋伊人的心中充滿的了愧疚和難過。
直到醫生一個個面露嚴肅離開病房。
到了病房門口，甚至有一些醫生惋惜的搖了搖頭，小聲嘟囔著，「這麼優秀的一個人怎麼就會失明呢？」
「天妒英才啊。」
這一刻，宋伊人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急忙上前，拉住了韓風的衣袖，深深吸了一口氣，「老師，他，情況怎麼樣？」
韓風面色有些凝重，搖了搖頭，同樣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失明是因為，強大的撞擊力震到了頭顱，裡面有淤血，壓迫了視覺神經。」
韓風說著句話的時候，顧之曙始終淡淡的一副安靜的樣子。
相對於他的淡定，宋伊人則顯得比較激動，「那就想辦治療啊，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你是這麼厲害的醫生，你一定可以的，你一定能讓他好起來的，對不對？」
宋伊人有些語無倫次，語氣又著急又驚慌，她說出的話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過了半晌，韓風才無力的搖了搖頭，「手術風險太大，淤血一旦處理不好，會直接讓他整個大腦癱瘓，變成痴呆，甚至有生命危險，唯一的辦法，就是等淤血自己擴散，但是，擴散需要多長的時間，誰也說不準，而且如果淤血一直壓迫神經，一樣會導致他永久性失明。」
宋伊人聽到這些話，面色蒼白的如同醫院的牆壁，覺得天暈地旋，那一句永久性失明就像是一個魔障，在她腦海裡面不斷迴蕩著。
「怎麼會這樣？」
宋伊人有些站不住腳，感覺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茫然。
顧之曙那麼優秀的一個人，他那麼出色，怎麼就失明了？
這對於他來講該是多麼煎熬的一件事情啊。
一個宛若神一樣存在的人物，突然從雲端跌落到了深淵，老天爺對他多麼不公平啊！
二十多年來，他都是那麼耀眼，前途也不估量，一片璀璨，怎麼就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心裡該多麼難受。
凌少天站在門口，悶悶的吸著煙。
這樣的變故，對於顧之曙來說，無疑像是一場死亡，人死了還能一了百了，而他卻要受著失明的痛苦，也可能一輩子都要靠人伺候，連一個正常人的生活他都沒有了。
宋伊人的世界一片混亂。
都是因為她，顧之曙的世界才會一片黑暗。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已經泣不成聲，隨即，她走到顧之曙的床前，拉住男子的手，低垂著他的小腦袋，聲音里匯聚了所有的愧疚和歉意，「老師，對不起。」
「都是我不好。」
「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就不會跟別人撞車，也就不會失明了。」
「老師，真的對不起。」
她滾燙的眼淚落在顧之曙的手上，顧之曙皺了皺眉，順著手臂摸向她的臉龐，輕輕擦著她的眼淚，嘴角微微勾起一個淺笑，「伊人，不要哭，我真的沒事。」
一旁的韓風和在門口的凌少天見狀，紛紛離開了病房。
病房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忽然，宋伊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伸出雙手，緊緊摟住顧之曙的腰，將頭深深埋在他的懷裡，一邊哭著，一邊說著對不起。
感受到宋伊人的舉動，顧之曙渾身顫抖了一下，隨即，一隻手，用了更大的力量環抱著她，聲音波瀾不驚，「我真的沒事，不要擔心，你也聽到了，也不是沒有痊癒的可能。」
他的聲音平靜，沒有怨，沒有恨。
宋伊人抬頭，看著他一臉的雲淡風輕，明明是他受了傷，現在卻反過來安慰她。
她悄悄的擦乾了眼淚，動了動唇，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大家終於都平靜的接受了這個現實，韓風依舊會來給顧之曙檢查，而宋伊人就會在一旁看著。
顧之曙不喜歡吃藥，然而只要是宋伊人餵得，他都毫不猶豫的吃了下去。
吃過藥之後，顧之曙微微閉上了眼睛，像是比較累極了。
宋伊人一直在一旁，直到聽到他勻稱的呼吸聲音，才悄悄下了樓，買了一些食材。
他們所在的是醫院的vip病房，裡面衛生間小廚房都有。
她一直在廚房忙碌著，做了一些有利於病人吃的飯菜。
顧之曙醒來後，就聽到廚房裡面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雖然隔著門，他依舊能聽到見，人失明了之後，聽力就會變得特別敏感。
他知道，宋伊人在裡面為他做飯。
他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直勾勾的看著前方，聽到開門聲，才輕輕閉上眼睛，裝作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宋伊人走到床前，輕輕為他拉了拉被子。
像是她的動作驚擾了他的美夢，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臉上帶著淺笑，聲音溫柔，「伊人？」
其實他早就醒來了，只是，不願意讓他看到他那副沉默的樣子。
「嗯，我做了一些飯菜，你現在要吃麼？」宋伊人順勢將他的靠枕往上拉了拉，讓他躺得更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