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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達非答應裴延而沒有兌現的事,好像有些多了。

  「今天...」周達非看了眼時間,像是在盤算有沒有空。

  「嘖,」裴延無意道, 「我是不是一直都沒提,我的本科畢業論文是寫基耶斯洛夫斯基的。」

  周達非很久沒來過裴延的家了,這裡是他們曾經朝夕相處的地方。

  在裴延蠻不講理地表達過澎湃愛意後,這個地方對周達非來說變得有一絲微妙的尷尬。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答應過來。

  「我記得你還答應過要給我看兩部導演剪輯版的。」上到二樓時,裴延說。

  周達非看了眼影音室的門,「先去看畢業論文。」

  裴延的書房變化不大,依然是富麗堂皇的裝飾,遍地雜亂的稿紙。

  獎品柜上常年點著明亮的點狀小燈,白天也不例外。

  如今,周達非也擁有了兩座被裴延展示在玻璃櫃裡的獎盃。

  「不是說吊蘭快死了嗎。」周達非看見被裴延放在桌頭的那盆綠油鮮亮的植物。

  「後來又自己活了。」裴延面不改色道,「我告訴過你,忘了?」

  「.........」

  周達非在沙發上坐下,手一伸,「畢業論文。」

  裴延從抽屜里拿出一疊裝訂好的紙張遞給周達非,有些醋意,「你倒是真喜歡基耶斯洛夫斯基啊。」

  「你不也是。」周達非接過來隨手一翻,每一頁都是英文。

  「看得懂嗎?」裴延戲謔道。

  周達非鼻尖哼出一個笑,仿佛裴延問了個很傻的問題。

  「你那時候很激進啊。」周達非邊看,還邊點評。

  「你很意外?」裴延挑了下眉,「寶貝兒,是不是忽然發現,我也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豎子。」

  「………」

  「其實,有句話我想說很久了。」周達非把論文放下,認真道。

  「什麼?」裴延來了興趣。

  「你是個導演,好賴也算個文藝工作者。」周達非說,「為什麼言談間總喜歡搞一些俗不可耐油膩至死的東西。」

  裴延一愣,半晌竟笑了出來。

  「俗不可耐?油膩至死?」裴延笑得近乎張狂,「我記得曾經有個人說過,哪怕是爛大街的情節,第一個把它們寫出來的人,都是天才而用心的。」

  「好像...就在這間屋子裡。」

  周達非:「.........」

  裴延湊到周達非面前,又挑了下眉,「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真心,又何談油膩與俗氣。」

  「無論我將你稱為寶貝、月亮、星辰、春樹上的櫻桃、荒漠裡的玫瑰,還是什麼羅密歐爬陽台去吻的朱麗葉、弗洛倫蒂諾阿里薩為之升起霍亂之旗的愛人...歸根結底,我想表達的都是我愛你。」

  「比喻的油膩在於套路和矯揉,喻體本身有不同卻並無高低。」

  「只是我竟沒有想到,你周達非一個自恃天才的『文藝工作者』,竟也有刻板印象的時候。」

  「.........」周達非不自覺地咽了咽,覺得臉上有些燒。他拿起論文捲成卷,戳了裴延一下,「離遠點兒。」

  裴延不懷好意地笑了下,坐回了離周達非半米遠的地方。

  周達非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裴延的畢業論文上。

  坦白說,裴延並不是個很適合做學術研究的人。他的論文見解獨到,可個人風格過於強烈,自我表達甚於對影史材料的客觀研究。

  當然,作為本科生的畢業論文,這篇已經足夠優秀了。

  通篇充斥著作者對電影熾熱的自我表達,才華像火山噴出的岩漿,滾燙而源源不絕。

  「嗯?」周達非翻至最後,「沒有致謝嗎?」

  好像確實是裴延的風格。

  這貨恐怕認為自己的才華都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跟旁人半點關係也沒有。

  「本來是有的,」裴延說,「但我覺得寫得不好,就撕了。」

  「寫得不好?」周達非嘶了聲,「那更得看看了。」

  「.........」

  裴延只得從抽屜里翻出前不久被他撕下的那一頁,撕痕不新不舊。

  周達非認真看完了裴延的致謝。

  「你所謂的寫得不好,是指這句或許不會一生以藝術為業吧?」周達非指著倒數第二段。

  「是。」裴延抱臂靠在書桌旁,坦率道,「其實,我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只不過你改變了我。」

  周達非抬起頭。

  「如果重寫一遍致謝,」裴延一笑,「我大概會說:我要感謝未來會出現在我生命里的某個人。」

  「我已經出發了。我會在前面的道路上等著你。」

  「.........」

  「誰要跟你一條道。」周達非傲嬌地翻了個白眼。

  看完論文差不多是中午。周達非留在裴延家裡吃了頓午飯,之後他們一起去了影音室。

  周達非終於遵守承諾,給裴延看了兩部電影的導演剪輯版:《禁片之周》和《殺死羽毛》。

  在裴延看來,這兩部電影儘管從劇情到畫面都相去甚遠,可本質上其實是一個故事。

  也就是周達非自己的故事。

  他永遠在拍自己對原生家庭的逃離、對夢想聲嘶力竭地追逐,以及在追求獨立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沉淪」。

  觀影過程中,周達非很平靜。結束後,他發現裴延的眼眶閃著不明顯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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